入秋之后,秋老虎也强势不了多久,到了时节,便一日凉爽过一日了。这对于南渡之人来说是很能松口气的事,毕竟让一群北人适应南方的炎热也不容易。这年头又没有空调,即使有权势的人可以住避暑别墅,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有权势就代表着忙,忙起来的人都是连轴转的,哪能去山里避暑别墅耽搁。当然,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说明,权势还不够大。如果权势足够大的话,自然能够让别人围着自己转,去避暑别墅也不会影响自己正在做的事。
而如今,正是一个月以前还掌控着南方大地最高权力的人(至少名义上是如此),在天气日渐凉爽的当下,日子却是极为难过。他们几乎没感觉到天气的凉爽,仿佛依旧是六月盛夏时的样子。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心态的问题!以侨居势族为核心的袁党,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热的脚都站不住了,热的心都焦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数九寒冬也不管用了!
袁党一伙,裹挟台中大臣,带着可以信任的军队退守到了京口。对外的说法自然是‘忍辱负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类,然而这种说法没太大用处,稳得住上面的人,却稳不住下面的心。
历史上不乏几次失败,直至家底全部败光,最后还能东山再起的人。但这样的人终究是历史上的异数,事实上,这样的人如果多一点儿,史书上也不会对他们大书特书了!而具体到如今的袁继,他或许在时局中正逢其时,曾经是很多人眼里能改变一切的人物。但最终事实胜于雄辩,经历足够多的事后,大浪淘沙,真正的成色便显露了出来。
简单来说,袁继并非那种能改天换地的英雄!他终究只是一个被世界塑造的人,而世界轮不到他塑造。
在袁继成功时,他与真正的‘英雄’是看不出差别的,那个时候他做什么都很顺利。如此,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是不世出的英豪,生来就是要改变世界、结束乱世的。
只有当他的事业遇到了阻碍,甚至于失败,一切才会露出真身。真正的‘英雄’能够得到其他人的信任,哪怕输的什么都没有了,也总有人愿意在他们身上加注一笔——当然,这和英雄的性格也有关系,毕竟转机不会天上掉下来。
只有当一个人百折不挠,输到一文不名时,依旧相信自己能赢,并且为此不断努力,才能让本来不那么可能的转机变得可能,可能的转机变为现实。
而袁继现在,其实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但当他露出了一点儿虚弱,其他人就开始不看好他了。而事到如今,别说外面的人了,就是袁党内部,觉得局势不可挽回的人也是有的。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在最终结果出现之前,做事的人对成功与失败就会有一定预判。预判说起来是基于一种感觉,实际上却是对接触到信息的综合考量——现在对袁继不看好的人不见得做过特别清楚的分析,但判断是可以通过下意识来完成的。
用感性一点儿的话来说,就是闻到了空气里失败的味道。
这种感觉,参与事件中的人会更明显。参与到一项工作中,如果参与者都是激情澎湃的,工作是有条理的,每一点进阶都是明确的,团队氛围是让人愉快的...那么,哪怕工作团队一文不名,事业千难万难,也会让人做出‘成功’的预期。
相反,体系混沌,没有前进动力,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甚至做了也不知道算什么的...哪怕是超一流的团队,拥有数之不尽的资源又如何?依旧会让人觉得挫败,预感最后的结果不太可能如愿。
“如此也好...”明显是私密的场合,昏暗的书房里和靖与几个信得过的世交同盟点了点头:“我等本就不愿来京口...当初就劝过袁相了,有些时候宜退不宜进啊!如今这样局面,还有什么可说的?”
在这种明显的失败氛围中,底下人心浮动,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奇怪。有一样心思的人聚在一起,偷偷交换一下思路,尽量找找出路,已经是相当克制的做法了。之所以做的这样小心,还是担心袁继狗急了跳墙,知道自己没路走了,底下人露出不好的苗头就大开杀戒。
事实上,以袁继最近对外表现出的焦躁、混乱,离他近的人是心惊胆战,离他远的人亦是战战兢兢。
离得近的人感受到的是伴君如伴虎的紧张,离得远的人则是单纯地怕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刀会砍在自己身上。
和靖因为汝南和氏的出身,天然就是袁党成员,当初他也没有太多选择(当然,真的让他选,在当时袁党势大的背景下,他的选择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而如今,袁继眼见得要不好,他才没有和袁继一起完蛋的想法呢!
所以这次私下会谈,他格外积极,发起者也是他。
“和公说的是啊!真说起来,我等也是迫于无奈!不愿从贼,奈何兵锋?”接过话的人显然更加干脆,和靖还给面子称呼一声‘袁相’,到他这里就是‘贼’了。只能说如今这年月,根本不能对节操之类抱有太大期待。
“听说今早乔公入罪了,如今在京口的乔氏一族,成年男丁全部赐了毒酒,其余的妇孺全部没为奴婢...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