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恭敬敬的将楚巫送出府邸大门后,明夷转头折回自己的小院,让婢女们打开窗户散烟雾,然后继续坐在窗前的阳光下刻竹简。
才刚刻下没几个字,就有婢女走进来呼唤道“姝女。”
明夷放下手中锋利的小刀,抬头平静问道“何事?”
婢女犹豫着从袖中抽出一根竹简,低声说道“有位小郎让我将这个交给您。”
明夷没有伸手接过竹简,挑眉问道“是谁?”
婢女摇摇头说道“那位小郎全身裹着斗篷,未曾露出面容,因此我也不知是谁,只听着声音似乎与您年岁相当。”
说完后,婢女微微抬头,打量着明夷已经显现出少女轮廓的眉眼,已经将这当成了年轻男女知慕少艾的私事。
明夷完全不知道婢女心中的那点小想法,伸手接过竹简看,墨色的字迹端端正正,刻了“戍时一刻、北墙树下、棉花”这几个字。
明夷知道是谁给自己送来的这支竹简了。
挥手让婢女退下以后,明夷将竹简塞入火中焚烧,看它一点点变成灰烬以后,才继续若无其事的刻竹简。
冬日的太阳总是下沉太快,到了戌时,偌大的巨阳城已经天色灰暗的不见一丝夕阳光。
一只枯瘦老鸦飞到一株粗壮树木上,停在没有叶片残留的嶙峋枝头,发出“呱呱”叫声。
青砖陶瓦的墙头下,一个身披麻布斗篷的身影正静静等待着。
明夷轻巧无声的独自一人走过来,在他身后站定后,眼神在对方残破的衣角上转了个圈,然后出口问道“出了何事?你如此狼狈。”
名唤阿渊的白化病少年听到声音,立刻回头看她。
明夷注意到他脸上眼底两道乌青清晰明显,神色中有着强行镇定,却依旧流露出来的惊慌。
“我阿父宋玉昨日被司寇带走拷问了。”阿渊干脆说道。
明夷微微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
在这几日被司寇、士师带走拷问,必然是与刺客事件有所关联。
这个少年此刻来找她,明显是想要求助。
那么帮助一个被无辜牵连的闲散士子是一回事,帮助一个刺杀楚国太子的密谋之人又是一回事。
明夷四下打量一番,看见左右荒僻无人后低声问道“我先冒昧一问,宋玉先生是否参与了清台刺杀?”
“……我不确定。”阿渊犹豫着说道。
此刻的他,神色间一片迷茫无措,远没有初见时的桀骜。
“什么叫不确定?”明夷不悦的说道,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我只知道,刺客之时我阿父知情,但是否参与其中就……”阿渊低声说道,随后还没等明夷说话,他又姿态极低的又俯身一拜,“我阿父也许命在旦夕,如今春申君与太子悍都感念盖聂当日救命之恩,如若盖聂大侠愿为我阿父求情一二,我必倾其所有、竭力相报。”
这个少年因为自己的病,自卑混合着自傲之下,本来对外人态度一向是极其自负和桀骜的,当初对着第一次见面的盖聂就出言不逊。
现在却为了宋玉而低声下气求人,求的还是比他还年龄稍小的姬明夷。
但这件事情却并非明夷能做主。
看见明夷站在原地犹豫着不说话,阿渊又嚅动着嘴唇说道“只当看在我阿父当初尽心招待你们的份上,姝女向葛聂大侠进言几句可好……”
说到最后,少年神色上已露出羞于启齿的难堪了。
“此事并非我能做主。”明夷感到有些为难,思来想去后,又说道“我带你去见师傅,看他如何决断。”
说行动就行动。
在向阿渊确定了他一向深居简出,春申君府内众人不可能认出他是宋玉之子后,明夷立刻找了个木头面具给他戴上遮挡面容,谎称是远道而来向盖聂讨教剑术的游侠,然后带着人大摇大摆走进了春申君府内。
一个路过的婢女看着那个斗篷裹身的怪人,好奇问道“尔为何遮掩面容?”
“他少时烧伤,容貌鄙陋不敢见人,见笑。”明夷一边说着,一面头也不回的走过婢女。
盖聂还未曾入睡,正坐在灯前看一卷兵书,远远就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走过来。
“师傅,我有事相见。”明夷一边敲着木门一边说道。
“进来,你还带了谁来?”盖聂问道。
将房门重新关紧后,少年没有回答,而是干脆利落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苍白的肌肤和长发、还有那双妖异的血色瞳孔。
“盖聂大侠,多日未见了。”阿渊恭敬的说道。
“你怎会在此?”盖聂微微疑惑的问道。
明夷上前一步,简单的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听完后,盖聂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沉思。
阿渊垂手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盖聂发话。
“明夷。”盖聂转头呼唤道“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
明夷抱拳告退,走到院中后还体贴地找了个借口将仆人们全部支开,以免他们无意中听到什么,才回到自己的屋舍内睡觉。
第二天晨光微熹,明夷就洗漱穿戴好衣服,然后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