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跟在霍良深身边不久,他觉得,替老板更换家政阿姨是件很平常的工作,但指定某个公司和某个员工,非要人家去自己公寓打扫不可,还是很稀奇的。
奚薇因为昨天的闹剧,几乎被公司开除,她惹的祸实在太多了。于是在网上的预约推荐已经被撤下,小何只能把电话打到美洁家政的办公室,说明来意。
谁知对方经理不断地委婉提醒:“这位小阿姨虽然干活麻利,话也很少,但脾气不太好,被不少客户投诉过,她还曾经把男客人的脑袋给砸破了……毕竟年轻气盛,不如中老年的阿姨可靠啊。”
小何将原话转达给老板,霍良深听完觉得古怪:“她动手的原因是?”
“还像被性骚扰了。”
他笑了笑:“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她找到砸我脑袋的机会。”
于是就在奚薇以为自己这份工作要黄的时候,竟然接到经理来电,对方竟然给她安排了一位新客户。
“好好把握机会,这次不能任意妄为,否则我也保不住你,懂吗?”
奚薇敷衍地“嗯”了声:“就这样,挂了。”
经理急忙大喊:“控制你的脾气!保持耐心!还有不许再骂客人是疯狗!”
奚薇查看新顾客家地址,用地图一搜,果然又是距离很远的一处高档住宅区,坐公交车需要一个钟头,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这样奔波劳苦。
今天轮休,不用去便利店上夜班,奚薇无事可忙,晚上就瘫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屏幕,喝啤酒。
喝得微醺时,接到母亲电话,安排她明天中午相亲。
“你已经推了太多次,这回必须去。”母亲语气强硬:“除非你想看我血压飙升。”
“可是,妈,我通宵夜班很累,明天下午还要……”
“我问过你们店长,知道你今晚轮休,别找借口了。”
奚薇的身影笼在昏沉阴影里,她低头抠自己的指甲,仿佛自言自语:“为什么非要我做不喜欢的事呢。”
那头母亲也默然,缓缓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当然行啊,可是……薇薇你二十九岁了,不能一直这么封闭下去,多出来见见朋友,多一些社交,慢慢就可以改变的,别让我担心,好吗?”
奚薇纹丝不动地待在暗影里,背是驼的,她安静半晌,用很温柔的声音回答:“知道了,我会去的,妈妈。”
二十九岁的女人分明很年轻啊,生命过去不到一半,许多姑娘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少女,不愿意长大。
可奚薇不同,她好像停滞不前,又好像坐上极速飞船,去到生命枯竭的岁月,时常错觉自己一夜白头。
次日中午,她按时如约来到相亲的地方,那是一家海鲜火锅店,预订的位置靠窗。
对方是个五官清秀的小胖子,长得白里透红,为人也蛮讲礼貌。他们两个客套问好,随意地交谈,虽然奚薇心里提不起半点兴趣,但既然答应了母亲,她愿意给出一些反应,试着让自己装成一个比较正常的人。
小胖爱笑,也爱吃,抬手招服务生加菜。
这时奚薇望向窗外,目光忽然停顿,然后呆滞。
真不巧,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令城。
是,不会认错。
他正牵着一个女孩在路边等红绿灯,两人十指紧扣,如胶似漆,就像奚薇曾经和他做的那些……哦不,不一样,他们在一起那会儿,苏令城会背着她跑操场锻炼,会和她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当众亲吻,会因为醉酒而轻咬她的耳朵撒娇,还会……
打住,打住,都过去了,回不去了。
奚薇目送他们穿过斑马线,牵手变作搂抱,慢慢消失在转角。
餐厅的玻璃窗宽阔明亮,午后阳光洒下,她眯起眼,感觉头皮隐隐发痒,像是有了光合作用,于是怀疑头发正在迅速生长,一根根变白,大片的白。
小胖发现奚小姐忽然间不再开口说一句话,任凭他怎么挖空心思热场子,找气氛,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最终他也失去谈兴,只能尴尬的不停喝水。
对象太难搞,约会到底还是失败。
下午三点,奚薇照着地址来到新顾客的公寓。
门铃按了几次,没有人开,她打电话过去,一个自称小何的男人说,这是他老板霍先生的房子,白天基本没人,她询问对方的联系方式,但被“不方便”为由拒绝,接着小何把门锁密码告诉她,并且委婉提醒家里有监控摄像。
当然,如果没有监控,谁会放心让陌生人随意出入自己家。
奚薇开门进去,却见一个冷灰色调的房子,轻工业风,家具线条简练,没有多余装饰,比李太太家那种浮夸的欧式宫廷装潢要容易打扫得多。
她放下背包,开始自己的工作。
霍良深开完会,坐在办公室里抽无聊的烟,他想起此时此刻家里有个女人,也想起他好像在客厅装了摄像,所以打开电脑查看。
奚薇挽着衣袖,光脚站在椅子上,手里拿一块抹布,正踮起脚尖擦拭餐厅吊灯。
厨房是开放的,他清早习惯自己做点儿吃的,煎蛋,培根,烤两片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