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落月谷里的阿翡母女也在聊往事。
现任的鲛族女王叫阿菁, 是阿若同母异父的妹妹。她比阿若小了一甲子, 从小就十分崇拜强大的姐姐, 像个小尾巴一样整天跟着不放, 姐妹间的感情极好。
盛典上,她亲眼目睹了阿若的惨死, 母亲的重伤,对人类的痛恨远胜旁人:“我不同意,和人类合作,想都不要想。”
“可是龙绡终归还是会落到人类的手里。”阿翡甩着尾巴, 挺起胸脯,并不因母亲的反对而退缩, “除非我们不打算再用人类的东西, 否则就不可能避免和他们接触, 但您觉得可能吗?”
她略略提高了声调:“有了人类的阵盘,我们可以随时搬迁,不需要每次都重头开始布置;有了人类的符箓, 普通的族人也可以使用法术;有了人类的丹药, 再也不用冒险去摘那些危险的草药……我们已经离不开他们的东西了。”
“够了!”阿菁铁青着脸色,缓缓道, “出事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 我不怪你不记得, 可我记得。阿翡, 够了。”说到最后两个字,语气徒然转向悲伤。
阿翡怔住了。
“我不反对你接触人类。”阿菁说了句出人预料的话,“不了解他们,就无法防备他们,可你要记得,我们这一族与人类有不共戴天之仇,与他们合作,绝无可能。”
母亲的态度太过坚决,阿翡寻不到有力的理由反驳,唯有沉默。
但第二天她去找殷渺渺时,并未暴露自己的失败,反而是问她要不要参观一下落月谷。
“只邀请我一个人?”殷渺渺睇了眼游百川,有些好奇。
阿翡笑眯眯地说:“我很喜欢阿衡的发饰,你能不能也教我做呀?不白占你便宜,我可以带你去挑最好看的珍珠。”
游百川对女人的东西毫无兴趣,立刻点头应下,仿佛怕殷渺渺找借口非要带他一起去似的。
殷渺渺:“……”这钢铁直的程度,和任无为有得一拼。
阿翡也被逗笑了,拉了殷渺渺的手,带着她游进了一间十分精美的会客室,贵妃榻、案几、坐凳、多宝阁,应有尽有,它们被固定在了地面上,就连花瓶也不例外,看起来华丽是华丽,却呆板僵硬,毫无灵魂。
此时,会客厅里正等着几个年轻的鲛人女孩,她们穿衣打扮的风格和人类很像,见她们到来,小声用人类听不见的声波窃窃私语。
“她就是那个很会打扮的人类呀?”
“她的头发梳得真好看。”
“她会缂丝吗?”
殷渺渺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却不妨碍她通过她们眉来眼去的神色猜测出大致内容。她微微一笑,佯装不知,开口就赞屋里的布置。
来的鲛人姑娘都是贵族之后,审美水平在线,听了便忍不住加入话题。阿翡顺势道出来意:“她会教我们人类的打扮。”
“说不上教,我也很喜欢你们的发饰,我们互相交流。”
嗯,美妆博主又一次开课了。
殷渺渺和这群年轻姑娘相处了一天,心里颇为意外。她还道会受到保守派的批判与刁难,没想到什么也没发生,传闻中极其痛恨人类的鲛人女王压根没出面,好似全然不知道有人类到来。
但她什么都没问,耐着性子陪大家玩了一天的打扮游戏。
入夜后,女孩子们纷纷散去。
阿翡又说:“今天是满月,我们一起去看看月亮吧。”
殷渺渺同意了。
她们浮上海面,静静地欣赏当空悬挂的圆月,皎洁的月辉洒遍海波,亮润如珍珠,洁白似霜雪。“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殷渺渺念了两句耳熟能详的诗,由衷道,“真美。”
直到这时,阿翡才问:“如果有机会,你会杀了她吗?就是那个几次想杀你的女人。”
“如果合适的话,当然。”她说。
“那么,在你心里,是门派的兴衰重要,还是仇恨更重要?”阿翡问。
“我的恩怨是个人的恩怨,不会因为她一个人就迁怒到他们整个门派。没有谁是可以被代表的。”殷渺渺注视着明月,慢慢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又属于他所在的群体,因此,个人的利益和集体的利益之间,时常会产生矛盾。”
“何者为先呢?”
“无法定论。人如果只顾自己,不顾旁人,那么他就太过自私,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交往。”她回答,“可是,如果他心里只有大义,没有小爱,那也很可怕。”
阿翡就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的想法未必是正确答案。”
“可我想听。”
“位置决定立场。”殷渺渺点明关键,却不肯具体细说,“做你觉得正确的事就行了。”
阿翡陷入了沉思。
*
另一头,游百川在宫殿最高的露台上,找到了眺望落月谷的阿菁。
她感受到有人靠近,头也不回地说:“你是游家后人。找我有事?”
“白妖王。”游百川直述来意。
阿菁的回答更粗暴简单:“与我无关,你找错人了。”
游百川何尝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