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收回视线,看了春玉一眼,从前低眉顺眼只知道伺候人的小丫头,竟会大胆地直视他。
文王形容不出她的眼神,像在笑,但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从容。明明她做错了事,却丝毫不觉得有错。这女人比张宝珠更可恶。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皇上打了圆场,“好了,快点入席吧。待会儿,今晚朕留文王住在宫里,你们好好叙旧。”
张宝珠面皮动了动,春玉先拉她一步坐下,担心她再出差错,自己坐在奉元帝旁边。
朝臣们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小四隐隐觉得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不过他倒是没想那么多。也许文王在金国受了委屈,看到逃过一劫的皇后,心生嫉妒也不一定。
待群臣散去,文王拉着皇上的手,醉醺醺道,“皇上,你想要皇位,尽管拿去。但是你能不能把我母后赎回来?她在金国吃尽苦头,被人羞辱。”
皇上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借着酒醉故意装疯卖傻,但他不赎回他们,可不是为了自己。
皇上脚步虚浮,手指摇了摇头,“不妥!皇侄,你自小在宫中长大,十四岁就登基为帝。你没见过百姓们过得有苦。一两银子可以供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三十万两那是拿我们三十万百姓的口粮去换三个人回来?他们金人当朕是傻子吗?”
文王有一瞬间的迟疑。
皇上拍拍他的肩膀,“皇侄,你放心。待朕将国家治理好了,歇个三五年,朕就带兵横扫金国,把金国的皇帝赶下台。”
文王脸色变了变,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吐了个底朝天。
皇上抚了抚额,“朕累了,先回去歇着了。你们聊。”
文王漱完口,更衣后,在太监的带领下到了仁明殿。
天已经黑下来,仁明殿亮着灯笼。
张宝珠和春玉坐在殿内等候,文王进来,两人行了礼,“文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王也没叫两人起身,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我是文王,你们却是皇后。我的品级比你们低多了。”
春玉扶着张宝珠坐下,“文王殿下说笑了。”
文王动了动手指,看着两人,“我到底哪里对你们不好?”
张宝珠低着头,春玉开了口,“文王殿下,你不是一直想当个潇洒的文人吗?现在你已经如了愿 ,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文王喜好诗词歌赋,不喜处理政务,每日只知吟诗作画。所以才会将放任太后党和卫党做大,扰得民不聊生。
文王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之前敢直视他,现在又呛他。
“这当了皇后,底气倒是上来了。本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势利小人呢?本王还是夫君呢。你居然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春玉似笑非笑看着他,“你瞧你不是把本王二字说得那样顺溜嘛。既然已经接受事实就不要阴阳怪气的。我和姐姐可没欠你的。”
文王看着张宝珠,咬牙切齿道,“我什么时候把玉玺交给你了?我又什么时候给你圣旨了?”
春玉握住张宝珠的手,“你不用怪姐姐!是我求姐姐的。你以为你被金人掳走,我和姐姐的日子就好过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无子,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不得为他考虑吗?帮了皇上,皇上才答应封我儿子为皇太孙。否则你以为我儿子的皇太孙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文王憋着气,“皇上这是心虚,他抢了我的皇位,难道不应该善待你们母子?”
春玉差点都要被他气笑了,她站起来,“自打我要入宫,我大伯母就跟我说过一句话,皇家无亲情。我这个外人都懂的道理,你这个身处宫中的人会不明白?”春玉抚了抚额,“真是蠢啊。太后那样阴险歹毒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蠢猪。你真的是她亲生吗?”
如果之前只是怠慢,现在就是□□地看不起了。文王原本就有怨气,现在更是崩不住,“大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春玉瞧着他就像一个纸老虎,幽幽道,“我当宫女的时候,特别喜欢跟老嬷嬷待在一起。她们资历老,可以教我规矩,不至犯错误,不惹主子们生气。我听一个老嬷嬷说起过,先皇并非子嗣不丰。事实上,先皇极为好色,他后宫光有名份的女人就有一百五十四个。怀孕者更是不知凡已。但是大多数都在怀孕初期就被人落了胎。就算侥幸活下来,不到六岁,就会夭折。”
说到这里,她住了嘴,黝黑的眼珠死死盯着他,里头还反射着绿色的光,本就是最冷的时候,一阵冷风灌进来,文王觉得冷汗爬上后背,好生吓人。
“你想得没错。这些人都是你母后的手笔。”春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有她才能害死那么多胎儿。要不然你以为你命那么好呢。先皇要灭她王家,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落胎的孩子是不可能上族谱的。先皇不想外面无端猜测宫中丑事,再加上王家那时势力滔天,他只能装作不知。任由太后下令后妃禁止与外臣接触。最后,先皇将王家连根拔起。原本他想杀了太后,但你年龄太小,他又担心皇位被人架空,所以就没将太后杀死。
这些宫闱秘史,春玉根据嬷嬷说的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文王恨不得让她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