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在傍晚时分回了公寓。她走得洒脱,浑然不知在她走后留下的主仆二人为这番会面进行的交谈。
工地上还弥漫着一股尘灰味,布鲁斯·韦恩在墙角蹲下,盯着刚才被仔细端详揣摩过的灼痕。“她察觉了。”
阿尔弗雷德站在他背后,老绅士一袭风衣笔挺,闻言,不怎么惊讶地接话道:“戴维斯小姐总是很敏锐。”说完这句,他好像也意识到少主人正处于矛盾的心绪中,很快又移开了话题,“太平洋的挑战不是常人能胜任的,挑战成功的人也一定会受益匪浅,这次回来,戴维斯小姐变了很多。”
布鲁斯看他一眼,没说话。
变了吗?
当然变了。
过去,至少在外出参加真人秀之前,珍妮从来只是当做没看见,最多旁敲侧击,不会那么直接地把他的绯闻对象挂在嘴边;而这次她不仅毫不顾忌地提及,还神色冷漠,简直已经把“分手”这两个词压在舌根底下了。
他沉默许久,淡淡地说道:“是好事。”
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很有话说,他正想张嘴,一记提示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布鲁斯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好像被戳中了心事,又好像大松了一口气。
“是珍妮,”他说,“她希望晚上和我谈谈,‘慎重考虑我们的关系’。”
阿尔弗雷德便说道:“恕我直言,韦恩少爷,你准备如何向她解释呢?”
“解释?”布鲁斯按灭手机,“不,我没打算解释。我要怎么解释,阿尔弗雷德?我用‘布鲁斯’身份半夜三更去‘约会’的是个费康尼手下的骨肉皮?别说认识但不熟识的绯闻对象了,我连那些内衣模特是谁听都没听说过?横生枝节,算了吧。”
阿尔弗雷德仍然是那副人老成精毫不意外的样子:“你没必要表现得这样冷酷。戴维斯小姐想了解你,在我见过的许多女性中,她是少数几个想了解‘你’的人。”
这话不假。
作为韦恩集团的继承人,亿万富翁,哥谭王子,年轻帅气又多金,大多数人都是对“他是谁”知之甚详,很少有人关心“他是什么样”。
老管家慧眼如炬,即使布鲁斯也没法否认。“也许。”他谨慎地说,“但我不需要人们知道我是谁。蝙蝠侠是这个城市的希望,相信我,我也知道这么说很自恋,但有了这个恐惧的符号,我们就有希望把哥谭市从罪恶手中夺回。他只能作为恐惧的代名词出现,绝不需要任何把他从地狱拖至人间的联系,无论对哥谭,对蝙蝠侠,或者对詹妮弗本人,这种联系都是极为危险的。”
阿尔弗雷德拍拍他的肩膀,递过一件挂在手臂上的大衣外套,露出半个微笑。
布鲁斯捕捉到了这个神色,却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
詹妮弗按开指纹锁走进公寓,把背包在柜子上放下,打开电视,扑进阳台边柔软的沙发。
傍晚的哥谭钻石区并不平静,这里富人云集,夜夜笙歌,摩天大楼的广告牌和露天音乐的灯光把星空都遮掩过去。在野外时她曾屏息欣赏天幕和银河,可在城市里却只能看见永恒明亮的北极星。
电视中恰巧在播放《荒野挑战》的精彩剪辑,节目组找了些大牌生存专家来进行点评,他们把通关选手的表现吹得天上有地下无,非常偶尔才会指出几个不妥之处。
詹妮弗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遥控器,看着电视里自己面不改色地杀死一条大蛇,手指微微蜷曲。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在思考感情问题:她和布鲁斯究竟有没有爱情?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诚然恋爱中后期感情都会变质,比起一些相敬如宾相看两厌的情侣他们已经算得上亲热,但比起一些相互扶持无话不谈的情侣他们又差得很远。
两个月之前,这种所寻非人的郁气总是沉沉地压在胸口;两个月之后的今天,在哥谭的夜晚,在公寓顶楼,独自一人,她却心明眼亮。
故事总有开端和结局,预知到结局的临近,思绪却越发朝开端飞去。
那是大半年之前,詹妮弗作为受邀嘉宾出席托尼·斯塔克举办的宴会,钢铁侠就是在那天宣布斯塔克工业进军好莱坞。演讲结束,宴会厅内觥筹交错,门外的红毯铺得老长,时不时有宾客在拱门边勾肩搭背,哈哈大笑,发出高谈阔论。
詹妮弗拿了杯香槟和小助理站在落地窗边,忽然见到一辆劳斯莱斯在红毯外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打扮得像只花孔雀,头发向后梳,领带斜斜挂在胸前,脚步轻快,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那是谁?”
小助理抬头看,了然:“那是布鲁斯·韦恩。”
她恍然大悟。
一个年轻放荡的花花公子。
说不上原因,詹妮弗始终关注着他,看着他呼朋唤伴地走上二楼,看着他同斯塔克你来我往,看着他举杯,当然也看着他露出了与众不同的神色,消失在二楼阳台的窗帘布后头。
她趁小助理给玛哈打电话时朝二楼走。
屋里人声鼎沸,露台却不可思议的安静,入夜的空气透着凉意,弥漫着少量细微的尘埃。韦恩背对灯光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