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银票的碎银铜板金角子一股脑塞进一个布包里,去陆府提亲。
陆老爷大概是头一回瞧见这般提亲的,望着林尧从布包里倒出来的一堆铜板,呐呐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比起户部那个侍郎,陆夫人显然更中意林尧。
他身长八尺,仪表堂堂。
同样是家境贫寒,但林尧穿着个破麻袋一样的袍子往那儿一杵,愣是叫人瞧出几分不凡来。
而且林尧家中也没有瞎眼老母需要儿媳伺候,唯一的胞妹还是个不逊男儿的,陆夫人越瞧林尧越顺眼。
林尧会登门提亲,陆老爷也是极其意外的,但痛定思痛后,还是婉拒了。
林尧不甘就这么放弃:“陆大人就那般看好牟侍郎?”
牟侍郎便是陆家准备相做女婿的户部侍郎。
陆老爷叹了口气:“林将军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官居二品,深得陛下重用,前途无量。以陆家的根基,若同林将军结亲,我怕陆家又回风口浪尖上啊!”
林尧说:“陆大人是觉着陛下连这点胸怀都没有?那陆大人未免也太轻看陛下了些。”
陆老爷连道不敢。
林尧见陆老爷这般,心知自己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了,只得告辞。
陆夫人因为陆老爷的推拒同他大闹了一场且不提,陆锦颜却似双耳失聪了一般,依然只在房中绣自己的嫁衣,仿佛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嫁谁。
牟侍郎登门那日,她便隔着一道屏风瞧见人了。
父亲夸那人憨厚忠诚,陆锦颜瞧着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言不发。
母亲倒是抱着她哭过好几回,哭她命苦。
命苦吗?
陆锦颜觉着这话说出去,她大抵是会被人讥嘲的,她锦衣玉食长大,的确没在吃穿上尝过苦头。
但她从懂事起,她就只是一件被人拿去不断衡量价值的物件。
陆家要揽权时,她被推出去嫁给权贵。陆家要伏低做小时,她就得被许给父亲看来最可靠的寒门仕子。
陆锦颜有时候也觉着自己挺可悲的,她学了几十年的勾心斗角,最后却连自己的亲事都左右不了。
是了,压在她们世家子女身上,永远都是家族利益。
***
林尧回去后大醉一场,拿着当初从楚承稷那里讨去的东珠对月看时,东珠不甚落入水榭外的荷塘中,他想也没想就一并跃下去捞。
守在亭外的亲卫以为他醉酒落水了,吓得赶紧扑过来救他。
荷塘不深,入秋后荷叶都枯了,只剩满池塘褐色的荷叶杆。
林尧在水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把那颗有裂纹的东珠从荷塘底下的淤泥里摸起来。
东珠被黑泥裹住一部分,光洁的那部分,却更显圆润光洁。
林尧看东珠好一会儿,才对亲卫道:“查查户部牟侍郎,看是不是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忠厚知礼。”
调查的结果却让林尧很是意外,那牟侍郎虽一直没娶妻,身边却有个没名没分跟着他的女子。这么些年,都是那女子在替牟侍郎照顾他瞎眼的老母。
陆家有意招他为婿后,牟侍郎便给了那女子一笔银子,撵她回乡下老家去。
林尧怒不可遏,很快就设计让陆家知道了那女子的事。
牟侍郎再去陆家登门拜访时,还被陆家狠狠奚落了一通,他经营多年的忠厚孝子名声,也随之破灭。
林尧赶紧又换上自己的破麻袋衣裳,拎着一大包铜板碎银去陆府。
虽然屡屡被婉拒,但他仗着脸皮厚,下次还去。
这些事情传入秦筝耳中后,秦筝了解了一下来龙去脉,心知陆家这是谨慎过度了,让楚承稷出面点点陆家。
楚承稷明明什么都没对陆家做,陆家这风声鹤唳的劲儿,实在是看得人头疼。
陆家得了楚承稷授意后,白捡一个前途大好家中又穷得叮当响的女婿,自是再无半点顾虑,赶紧把亲事定下了。
因为林尧的“家贫”已深入人心,成婚前,林府的一切仆役都是陆夫人亲自挑选送过去的。
陆夫人对于能在钱财上“拿捏”未来姑爷这点,还是很替自己女儿开心。
大婚当日,陆家为了顾及林尧这个“穷姑爷”的颜面,没有特地摆阔,嫁妆是中规中矩的六十四抬,只不过每一台都塞得满满当当,连跟手指都放不下去,担夫们沉得两腿都有些打颤,额角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流。
林尧很久没这般欢喜过,在席间同一众武将喝完好几坛酒,最后装醉才得以脱困。
回到新房用如意秤挑开新娘子的盖头,对上一双无喜无悲的凤眼时,林尧浑身的醉意似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散了个干净。
那个姑娘似乎并不开心嫁给她,或者说,对她而言嫁谁都无甚区别。
陆锦颜见他站着不动,以为他醉了,倒是起身过来扶他:“我替夫君更衣吧。”
毫无波澜说出的这句话,让林尧更加清醒。
“不用,我自己去后罩房洗洗。”林尧拨开陆锦颜的手,大步进了后罩房。
陆锦颜看着晃动的竹帘,让跟着自己陪嫁过来的丫鬟进去帮忙。
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里,少不得有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