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租的房子并不大, 除了一间独立的卫生间,就只有两间房间。
稍微大一点的那间充当客厅和餐厅,秋芜的课后作业也多在餐厅的桌子上完成,另一间是母女俩共用的卧室, 除了一个布衣柜, 还摆了两张单人床,用简易的帘子分割出私人空间。
烧烤店的生意在凌晨两点结束, 秋霞和秋芜还得帮着打扫卫生,等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快三点了, 两人轮流冲澡洗漱, 上床的时候,早已经累的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
以往这个时候母女俩都是很安静地睡觉, 偶尔秋芜想要聊些什么,还会被秋霞不耐烦地打断,可今天秋霞却主动开口说话了。
“我准备要结婚了,那个男的大我七岁,家里还有一个儿子。”
关了灯,在寂静的夜晚,秋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亮, 甚至隐隐在这间小房间里形成了回声。
“结婚后, 你要叫他爸也行,叫他叔叔也可以,他说了, 不会介意你对他的称呼,明天那位叔叔的儿子会从他舅舅家回来,我和他说好了,两家人坐在一块吃顿饭,就当提前熟悉一下彼此。”
如果不是第二天就要见面了,秋霞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该怎么和女儿开口。
或者说,她心里别扭地想着,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向她解释太多。
其实秋霞要再婚的事,虽然她没主动说,可秋芜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苗头。
首先就是房东林奶奶的态度,她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每次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还会劝说她多体谅体谅她妈,其次就是妈妈不回家吃饭的次数变频繁了,这个月,妈妈不在家吃饭的次数超过了去年一年的总和。
阿芜能够感受到这些细微的变化,联想到秋霞单身的身份,她立马猜到,或许妈妈离告别单身的日子不远了。
对于妈妈再婚,阿芜没有反对的打算,在她看来,秋霞为了女儿单身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在陌生的城市里,母女俩的生活虽然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也绝对说不上好,现在秋霞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人结婚,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真正的“秋芜”未必会这么觉得。
阿芜继承了“秋芜”的记忆,知道她是一个多么要强的女孩,也深刻明白她对母亲的爱。
“秋芜”不能理解为什么对待外人都那么温柔的妈妈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何这样冰冷,可母女俩从小相依为命的生活让她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将母亲视作自己的唯一。
妈妈不爱她,她觉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所以当别的孩子哭着闹着找父母要玩具要零食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学着烧饭做菜,从六岁起,她甚至可以帮夜班的母亲清洗完所有内衣裤和比较轻薄的衣服;她努力学习,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没办法像其他同学那样上补习班,所以每次上课时她总是听课最认真的学生,每一门课程的笔记本都是班里最厚,最详细的。
“秋芜”在很努力地让自己变成更好,更听话的孩子,她也如愿成为了学校里老师最喜欢的学生,附近邻居最喜欢的别人家的小孩,可即便这样,她都没有从秋霞的脸上得到过一个笑脸。
在“秋芜”的心中,一个连自己妈妈都不爱的孩子,是注定不被爱的。
在这种情况下,“秋芜”只能安慰自己,妈妈虽然不爱她,可妈妈还是她一个人的妈妈,如果现在这具身体里呆着的是“秋芜”,当她听到妈妈再婚的消息时,恐怕又会陷入另一种绝望。
因为就连这么卑微的“唯一”,她都要失去了。
“我只是通知你,没有要得到你的允许的意思,所以即便你不高兴,不满意,我也还是会结婚的。”
阿芜会想着原身的记忆,一时有些心疼,因此没有来得及向妈妈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的沉默被情绪紧绷的秋霞当成了反对。
“我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再耽搁下去,我也找不到条件更好的对象了,秋芜,你不能那么自私,总想着自己,你也该考虑考虑我的想法。”
想到今天晚上意外重逢的戚梅芳,秋霞的反应有些过于敏感了。
那些糟糕的记忆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对女儿压抑着的那份怨恨,纠结的情绪不断攀升。
她明明知道的,女儿是无辜的,可她真的很难不将那一切迁怒在她的身上。
她爱着她,同时也恨着她。
“我向王姐请了半天假,明天晚上吃完晚饭我们再去店里上班。”
秋霞背对着女儿,即便她知道,隔着薄薄的帘子,即便她不背对着秋芜,她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眼泪。
“想想烧烤店的活儿有多累,你丰叔叔是个好人,他愿意负担你高中大学七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嫁给他后,你至少不用打工赚钱,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偶尔也能有零花钱买杯奶茶,买点小首饰,反正我是不想再吃苦了,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个婚我结定了。”
秋霞算过自己手里的存款,别看她每个月都在往卡里存钱,可一年到头免不了会有比较大额的意外支出需要动用存款,加上早些年工资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多,十几年下来,她手里的存款不足三万。
这些钱在现在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