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之后,对上江保宗温和儒雅的那张面孔,徐寡妇顿时就有些心虚了。
“嫂子请讲。”
江保宗心里想着,两件事,其中一件必然是关于学生林平春考中秀才的,那另一件事呢?是不是和两家的婚约有关?
“第一件事是件喜事,平春考中了,总算没辜负我和他爹的厚望,也没辜负江秀才你这些年的教导栽培。”
徐寡妇的背渐渐挺直,现在她的儿子也是秀才老爷了,而她的儿子还年轻,将来的前途必然在江保宗之上,她完全没必要觉得自己低他一等。
“平春火候已到,考中秀才是早晚的事。”
看到徐寡妇的作态,江保宗的心冷了冷,正好这个时候丁婆子把泡好的茶水端来了,江保宗端起茶盏,用氤氲的水汽遮挡住自己晦涩的表情。
“呵呵。”
徐寡妇干笑两声,她以为江保宗会高兴到手舞足蹈,毕竟平春是他看中的女婿,他那个傻子女儿有朝一日居然能配秀才老爷,他难道不该喜极而泣吗。
江保宗这样的态度让徐寡妇有些不满,总觉得自己心里无比宝贝的儿子原来在江保宗的心里,也不过如此。
明明这一次上门,她想要看到的是对方低三下四向她恳求却求而不得的模样。
“第二件事,让我有些难以启齿。”
江家的茶叶不错,可徐寡妇这会儿舌苔发苦,没有品茶的心情。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似乎是在等江保宗接话,可惜这会儿江保宗一点也不配合。
可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不久前我去文昌庙给我家平春添点香油钱,没想到半路被一个道士拦下,我看那道士穿的破烂,动了恻隐之心,花二十文钱在他那儿给平春算了命,那道士说了,平春是文曲星转世,只是区区院试,肯定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有得必有失,平春的科举运虽然顺畅,可妻宫星却有些黯淡,如果早娶,恐怕会克着他未来的妻子,轻则使她缠绵病榻,重则......恐怕于性命也是有妨碍的。”
徐寡妇可不想咒自己的儿子,因此即便是在她信口胡诌的故事里,她的儿子依旧是完美的,不过江妩就没什么好下场了,这样的编排诅咒在徐寡妇看来,成真了才好呢。
江保宗强压住心里的怒气,他明白徐寡妇今天的来意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她和林平春商量后的决定。
不过这两者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女儿嫁到别人家中,和她相处最多的不一定是她的丈夫,也有可能是她的婆母,林徐氏这样不满阿妩,甚至不满到不惜用这样恶毒的语言诅咒阿妩,可以想象将来女儿真的嫁到林家,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因为徐寡妇的这番话,江保宗对林平春也增添了几分不满。
“我家平春晚几年成亲倒是不妨事,可我就是担心耽搁了阿妩,毕竟再熬几年,阿妩就是老姑娘了,到时候村里得传多少闲话啊。”
徐寡妇一直观察着江保宗的表情,失去她家平春这样的女婿,恐怕江保宗会痛不欲生吧。
“阿妩?平春晚婚和我家阿妩有什么关系?”
江保宗可不愿意被人看笑话,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凭空多一个弃妇的名号,他装出一副惊诧的表情,疑惑地看着徐寡妇问道。
“阿妩和我家平春是有婚约的啊。”
徐寡妇不想承认这桩婚约,可看到江保宗对曾经的婚约闭口不谈,就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了,她的儿子那样优秀,对方不是应该死缠着不放吗?
“婚约?呵呵,可有交换的信物?可有盖过官印的婚约契书?可有三媒六聘?可有交换过双方的庚帖?只是当年两个孩子还在腹中时大人的玩笑话罢了,怎么能当真呢?”
江保宗的笑声有些冷,现在他倒是有些感激林家的拖延了。
“这些年我帮衬你们母子,是看在过世的林兄的份上,且平春这孩子有点念书天赋,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和阿妩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保宗放下茶盏:“我倒是不知道我的行为让嫂子误会了,也好,现在平春也已经考中秀才,能够顶门立户了,以后林家,就靠平春自个儿撑起来了。”
江保宗也不怕前些年资助的银两打秋风,林平春比他娘精明多了,为了他的仕途,为了他的名声,对方都会想办法将这些年他赠与他们的银钱慢慢还回来。
不过那点钱江保宗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花点银子就让他看透一个人的真心,江保宗觉得十分值得。
“平春的喜事我也听到了,改天林嫂子要是替平春办酒席,我这个夫子一定会到场庆贺的,丁婶,送林嫂子出去吧,我们寡妇鳏夫的,也不好独处太久。”
江保宗甩袖送客,听了他的这番话,徐寡妇气的将脸憋成青紫色,明明把她最不想要的婚约给解决了,可心里却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情绪。
“嘭——”
丁婆子将徐寡妇推搡出门,然后重重将门关上,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她端来院子里沉淀着的那桶刚刚洗过鱼的水,直接开门泼向外头。
这会儿徐寡妇还呆站着,裙边溅到了不少脏水。
“什么晦气东西,等会儿可得去摘点柚子叶来,好好扫扫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