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在他身后收起了湖蓝色的油纸伞,瞬间被大雨吞噬。
帘子落了下来,只剩一身干爽的天青色身影站在门内。
傅玄邈在沈素璋恨之入骨的视线中面无波澜地低头行了礼,平声道:“陛下不必担心,挟持陛下出逃的逆贼已经伏法,应同伙也已畏惧自杀,不会再有宵小之辈来打扰陛下清修了。”
“傅玄邈,朕要回建州!朕不管你要做什么,你自己去!朕要回建州!”沈素璋说。
“待事情了解,陛下自然能回建州。”傅玄邈说,“难道陛下的亲妹妹,陛下也不想见了吗?”
“朕不见!谁也不见!”
似乎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沈素璋对此次扬州之极为抗拒,仿佛在前方等着他的,不是扬州,也不是越国公主,而是阎王爷冷硬讽刺的面孔。
“陛下身为国之君,理应知晓以大局为重。”傅玄邈说。
“你还知道朕是一国之君?!”沈素璋被刺中痛处,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他双目圆瞪,眼中布满血丝,身华服虽然绣着金龙,但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珠,袍角上还沾着褐色的淤泥,头上的金冠也歪歪斜斜,哪里有丝毫一国之君的样子?
不过是一条在大雨中毫无还手之力的蚯蚓罢了。
“微臣惶恐。”傅玄邈不慌不忙地低下头,轻声道,“陛下乃国之君,这是万千人都知晓的事情。”
“既如此,朕命令你,立即送朕返回建州!”
回应他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沈素璋彻底失控,歇斯底里,破罐子破摔地骂道:“傅玄邈,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伪君子,朕早晚要将你凌迟至死!”
傅玄邈闻若未闻,轻声道:
“陛下累了,还不快把仙丹拿出来给陛下服用?”
名侍立在角落的宫女连忙走到一间纱橱前,拿出了个巴掌大的玉盒。
玉盒里边,是一枚黑漆漆的丹药。
丹药被放在凝白的瓷盘里,送到了沈素璋的面前。沈素璋认得这丹药,曾几何时,他也曾数次以“赐药”为名,逼迫眼前人服下各种功效未知的丹药。可惜,他运气好,试药童子死了个,他竟然还这么好端端地站在眼前。
“陛下,请用药。”
沈素璋把挥开了瓷盘,瓷盘落到柔软的毛毯上,分毫未损,只有黝黑的丹药顺着滚落至傅玄邈脚边。
“傅玄邈,你欺世盗名,妄图谋朝篡位,早晚会不得好死!傅氏出了你这么个豺狼成性的家伙,你以后怎么有脸下地去见列祖列宗!”沈素璋吼道。
傅玄邈弯腰捡起脚边的药丸。
在他低头弯腰的那一瞬间,沈素璋有朝他冲去鱼死网破的冲动,是周围无数忽然之间凌厉起来的目光打消了他的念头。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傅玄邈捡起了那枚药丸。
“陛下误会微臣了。”傅玄邈抬起头来,轻声道,“微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谋朝篡位。”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傅玄邈望着手中的丹药,沉默片刻后,说:“陛下可曾见过海市蜃楼?”
沈素璋警惕地盯着他,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傅玄邈也没有等待沈素璋的回答,片刻停顿后,便又接着说了下去。
“若是有朝日,陛下发现自己所拥有的切,终究只是虚假的海市蜃楼……陛下又会做何决断?”
沈素璋刚要回答,傅玄邈就已接着说道:
“陛下已经做出了选择。”
“陛下年幼时为太子,长大后为陛下,坐拥天下,享万里河山,看似金口玉言,权力滔天,则握有少权柄,陛下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世人都说陛下生有气运,路顺风顺水,他们却不知陛下如何从十个口蜜腹剑、虚情假意的兄弟中脱颖而出,更不知陛下出生以后遇到过少刺杀和陷害。他们提起陛下,只会说——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大道登极,万人之上。”
沈素璋怔怔地看着傅玄邈,开始的反驳声音不知不觉断在了喉咙里。
“陛下从前所做,现在所做,都是同件事。”
“你我所做,都是同件事。”
傅玄邈说。
他走了上前,将丹药重新放进宫人送上的瓷盘里,缓步走向沈素璋。
擦肩而过时,沈素璋战栗不已,仿佛身上的冷雨在这刻浸入了血肉。
他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傅玄邈却只是风淡云轻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将瓷盘放到了茶桌上。
嗒地一声,瓷盘的底座稳稳落在了茶桌上。
“皇位对我并无诱惑。”他说,“微臣一生所为……都不过是想要留住眼前的海市蜃楼罢了。”
傅玄邈话音刚落,燕回急匆匆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将军,前方斥候来报,发现在逃的白戎灵和大量轻骑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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