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污,裹着他的披风缩成一团,不敢抬眸看他。
季让掩上门窗,掩去了冷风飞雪,又把塌边的青铜暖炉点燃,屋内总算腾起了一些热气,他在塌边坐下来,怕吓到她,尽量把嗓音放得轻:“还冷吗?”
小姑娘低着头,墨发散在两侧,看不清脸,只微微摇了摇头。
季让想了想,又问:“饿不饿?”
她还是摇头。
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头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他自小在军中长大,身边都是一群粗老爷们,这些年南征北战,性子磨得愈发坚硬。他知道该如何掌管二十万大军,却不知该如何跟一个仿佛自己两根手指就能折断她手腕的小姑娘相处。
好在亲卫很快来敲门,打破了他的尴尬:“将军,热水已备好。”
季让沉声:“知道了,下去吧。”待屋外人影离开,他才起身,垂眸看眼前的小姑娘:“我带你去沐浴可好?”
她终于没再摇头,抬头看他时,眼眸又清又软,小声问:“将军要把我留在府中吗?”
季让笑了笑:“你想留下来吗?”
她抿了下唇,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他俯身,伸手把她抱起来,转身朝外走:“那就留下吧。”
小姑娘在房内沐浴的时候,季让就守在门外。没多会儿张伯就捧了套干净的衣裙过来了,“府中少有女子衣物,已经派人去采办了,这是夫人当年留下来的,将军你看……”
季让接过来:“无碍。”
张伯兴高采烈,搓了搓手指,又问:“将军带回来的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可有婚配,父母尚在?”
季让略微思忖:“她叫戚映。”
张伯:“没了?”
季让:“没了。”
张伯:“……”
季让笑吟吟拍了拍张伯的肩:“等她休息好,你自己问她便是。尽快把西院收拾出来,对了,屋内多放点暖炉,她怕冷。”
居然知道疼人了。
张伯顿时满脸欣慰,领命下去。
过了会儿,屋内的水声渐渐小了,季让一介武将耳力过人,他敲了敲门,水声瞬间消失,几乎可以想象小姑娘僵在水中的模样。
他无声哂笑,清了清嗓子:“我找了干净的衣服,给你拿进来好不好?我不过来,就搭在屏风上,你自己取。”
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伴着水汽传出来:“好。”
他推开门,屋内热气萦绕,门口一架六扇开合的山水翠屏,上绘池月修竹。他说到做到,将衣裙搭在屏风上便转身掩门。
门后窸窸窣窣,很快,小姑娘就穿好衣裙出来了。
褪去一身血污,少女白衣绿裙,眉眼映着飞雪冷月,比宫墙内团簇的白梅还要清丽。
天色已经暗下来。
季让领着她绕过回廊,回房时厨娘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季让对下人向来和善,没有主仆之分,厨娘眼见跟在他后面的漂亮小姑娘,眼睛都笑弯了:“府中难得有女眷,姑娘先吃着,有哪里不合胃口的或者想吃的,尽管跟我讲。”
戚映羞怯地点头,待看见桌上饭菜,暗自吞了下口水。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这些年随着流民东奔西逃,闹饥荒的时候连树皮都嚼过,将军府饶是再清简,也强胜于她曾经的日子。
这个人不仅救了她,还送她衣服,给她食物。戚映感念地看了身前的男子一眼,乖乖在他身边坐下。
她有些拘谨,将军不动筷,她也不动。将军没有夹过的菜,她亦不会去碰。
吃到一半的时候,季让突然喊她:“映映。”
戚映筷子差点没拿稳,绯红从脖颈一路攀至耳后,像三月暮春嫣然而盛的桃花。
他眉梢微挑:“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她垂着眸,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音若蚊呐:“不介意。”
季让执筷夹起自己没有碰过的那碟芸豆糕,夹到她碗里,温声道:“我不喜甜食,这是厨娘专程给你做的,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她有点惊讶“专程”这个词,像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珍重对待,湿漉漉的眼眸里满是感动。
听话地咬了一口后,唇角挽起一个甜甜的笑:“好吃。”
季让也笑了笑,又给她夹了一个,“既要留下来,今后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不必拘束。”
芸豆糕的甜香味顺着舌尖蔓延,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简直甜到了心底。
还在用饭,张伯提着灯盏过来了,一进屋,见到模样俏丽的小姑娘,乐呵呵行礼:“老奴见过夫人。”
戚映正嚼芸豆糕,被张伯一声“夫人”呛得半天没缓过来。
季让又是端水又是拍背,好笑地看了眼神色尴尬的张伯,转移话题:“可是西院打整好了?”
张伯立即道:“是,请夫……请映姑娘过去看一看,若是还缺什么,尽管吩咐老奴便是。”
季让颔首,问呛得满面通红的戚映:“吃饱了吗?”
她连连点头。
季让起身走到里屋,取了件玄色大髦出来披在她肩上,“那过去看看吧。”
雪还下着,院中一株美人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