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这种东西,基本都是过去的事和死去的人才能够享受的,夏凯凯听着电视里幽幽地说着自己的那些个经历,既没觉得羞耻,也没觉得兴奋,反倒莫名其妙地冷。
雨果的那些事都过去了,当时孤注一掷成立学校的时候有多艰难,绝不是这些后来的看客,能看透的十分之一。他领来一群孤儿成为学校的学生,不但没有分毫的收入,还要负担孩子们的生活费,还有些要人命的小报拐弯抹角的说他有恋童癖。
想想那个时候,为了筹措下个月孩子们生活费,所有的通告他都来者不拒,还有一些宴会趴体他是能参加就参加,只为了多开拓那么一点儿人脉,就可以多一份收入。
纪录片正在播放着,主持人在电视里悠悠地说着:“雨果直到现在还保持着一项世界纪录,他在米国的每个大洲巡回表演,有时候也会受邀去其他的国家表演。平均两天一场,有时候甚至一天一场,或者晚上在米国跳完,就乘上夜晚的飞机,十个小时后降落在另外一个国家,继续表演。连续三年的时间,他一共开了543场巡演。”
夏凯凯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脸有点木。
其实这样的表演不是他要的,太疲惫了,不停的,不停的跳,迎合观众,没有灵魂的舞蹈,只为了换来多那么一点点的钱,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赚钱的工具,疯了一样。
可他不能不跳下去,他一意孤行把所有人拉下了水,为了建学校,让身边的人跟着负债累累,这个责任他只能扛起来。
那时候他有三个舞蹈团配合,但是C位永远只有他一个。
后来赚钱赚得魔怔了,一个富婆说是十万出场费请他吃顿饭,他迷迷瞪瞪的就去了,一杯酒喝下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是穆渊抱着他的大雨里狂奔,他垂下去的手摸到了穆渊后腰上插着的枪,冰冷的铁质触感,被雨水润湿后像是结了冰,穆渊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往前跑,不停地跑,跑了很久很久。
再后来……穆渊就开始接手他的财务管理,白天在公司帮忙,晚上就熬夜读书,不知不觉的就成为了站在他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夏凯凯始终觉得屋里有点冷,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风从他的衣领袖口钻进去,舔着他的皮肤胡乱地窜,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外冒。
电视里还在播着一个死人的故事,讲他是怎么让华星学校走上正轨的,又是怎么生病了……夏凯凯有点儿不耐烦听这些,注意力都被那些冷风吸引了去,也没留意这个纪录片避开没提穆渊。
在雨果的生命中,那么重要的维克多·雷蒙德,继承了雨果全部遗产的那个人,纪录片里竟然没提。
夏凯凯找不到冷风的来源,莫名焦虑地拿起了手机,给穆渊打了一个电话。
拨通五秒左右,电话就被接通了。
电话里那边的男人还带着睡梦中被吵醒的鼻音,温柔地“喂”了一声,说,“KK ,这么晚了?有事吗?”
夏凯凯听着男人的声音,发毛的心又安稳了下来,一时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点儿怕鬼,只能急中生智地说道:“咱们一直等着的那个节目开播了,你知道吗?”
“开播了?在哪里?我看看。”
“快播完了。”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夏凯凯想说怕你还在忙,也想说,这个纪录片你还是别看的好。
死了的人干脆的一了百了,就算重生回来也只想过些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活着的人却要忍受离别,这样的纪录片看过一遍,不亚于在穆渊的心口上再捅上一刀。
他舍不得。
穆渊显然也领悟他未尽的深意,也没有闹着一定要看,与他脉脉耳语了一番,才又说道:“这事他们既然真做了,我们提前做的准备也就可以开始了,我回去就处理这件事。”
“好的。”
“那么你早点睡觉,别太晚了,我明天中午就回来。”
“嗯,明天见。”
“再见。”
夏凯凯想说再见,又有冷风卷了他的后腰,他头皮一麻,急忙开口:“再等等!”
“怎么?”穆渊在电话里问他。
“再聊一会……”夏凯凯敛目看着自己的脚趾,赧然地说,“想你了。”
一声轻笑,几乎能够感受到电话那边的人骤然弯下的眉眼,红唇微微上挑,带着一点坏的笑容,但是眼眸却柔软的不可思议,像是盛着一潭绿色的湖水,波光粼粼。
夏凯凯后来在是在床上与穆渊通话睡着的,盖着温暖的大被,听着穆渊说话的声音,关于雨果的一切好像都被这些温暖卷走,只剩下一个纯粹的夏凯凯。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沉的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的瞬间,就好似之前不过是一睁一闭的短短时间,却已经白驹过隙,窗外隐约照进微微的白来。
夏凯凯睡的沉,醒的也痛快,在意识恢复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听见屋里有动静。
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卧室的门口就进来一个人,窗外微微的白光还不足以照亮那人的脸,但夏凯凯却在看清楚对方身影的瞬间放松了身体,抓着被褥的手也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