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莹莹听到这话呼吸一滞,悄然撩起眼皮儿,对上夫君认真的眼眸,那句话在喉咙里转来转去还是说了出来。
“苏玉还小,又从小没了娘,一时听信了风言风语有些左性,夫君不必大动干戈……总之我现在好好的不是么。”她的声音渐渐沉寂下来,唇角挤出的笑意有些勉强,细白的手指轻轻放在小腹上,“只要肚子里的孩儿好好的,我就别无所求了。”
果然,夫君的脸色显见的轻松了。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大厨房里拿的饭食里有虫子。
出门惹了事躲到西院顺便祸害一屋子的东西。
她新裁的衣裳被剪坏,钗环上的宝石被抠出来丢着玩。
老爷偶尔宿到西院时哭闹不止,头痛肚痛。
……
次次不都是这样么,年纪小不懂事,从小没了娘,一时顽皮没有恶意。
甚至有一次被外客撞见惹怒了老爷,东院的两个老嬷嬷跪在她面前,那些都是大姐姐过世前留下的老人,她怎么经得起?
“夫人,上上下下可都看着呢。少爷年纪小不知事,可夫人总不会不懂吧?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外人只会说什么后娘容不得前头的孩子……老奴斗胆托大,再叫您一声二小姐,好教您知道,夫人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咱们家舅爷和老太太老太爷对夫人的期盼是什么。”
是了,他们都是姐姐留下的老人,深受信赖,就连老爷都高看一眼,可是家里又让她嫁过来占着位置,延续城南谢家和城北傅家的稳固联姻,顺带着尽心照顾姐姐留下的孩子。
每每谢苏玉闯了祸,她非但不能生气追究,还必须要处理烂摊子,偶尔娘家那边还要来人叮嘱敲打她要好好对待孩子,不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至于她自己心里面的念头,是无人理会的。
她院子里的人都劝她,说要趁着这次老爷震怒,好好的掰正少爷的性子。可她还是去劝了,挡在谢苏玉前面,夹在父子两个中间还挨了一脚。
老爷骂了谢苏玉一通又指着她骂慈母多败儿,然后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从此她就彻彻底底的懂了,自己这个谢家继夫人应该遵从的本分,原来东院的下人都能那么趾高气扬,是因为下人都比她聪明,比她更懂得老爷的心思。
她应该早些懂得的。
哪个少女没有对嫁人这件事有过绮丽的隐秘想象?
傅莹莹自然也有,毕竟有个亲姐姐和姐夫琴瑟和鸣的例子摆在眼前,家中和母亲来往的妇人提起来无不称羡,偶然还会冲着母亲身边出落的越发少女的她打趣两声。
她的良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没法比姐夫更好,也不要太差了吧。
她是比不上姐姐才华横溢美名远扬,但该学的也都用心学了,只要那个人有些喜欢她,肯尊重她,那么她会很努力的和他好好经营小日子的,要是他能像姐夫对姐姐那样一心一意就更好了……
傅莹莹收回思绪,看着夫君离开的背影,一旁伺候的人想要劝又不敢的样子,她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垂下眼眸。
——直到这次。
身量敦实精力充沛小牛犊子一般的谢苏玉,推着她重重的往桌子上撞,往日眼神里的捉弄恶劣全然变成了强烈的恨意,他是真的想要让她死。
不,想要让她肚子里的孩儿死。
傅莹莹吃吃的笑了,瘦的有些脱形的脸上看着格外凄楚。
这是夫君第一次叫她“夫人”,他口中会给她的交代,是不是就是如此。
正式承认她的身份?虽然她一直是正儿八经的夫人,但谢府上上下下都不这么想,她的好姐姐虽然去了,但是在这个家的存在没有一天消失过。
傅明珠,像名字一般,如珠似宝熠熠生辉,在家时是父母兄弟捧在手心里的娇贵女孩儿,下人拥戴的大小姐,出嫁了是夫君心坎上爱重疼惜的夫人,人生明媚如朝阳,从未有过失落心伤。
这种幸福傅莹莹羡慕过,但从未敢嫉妒,因为知道自己的分量,所以从没奢望,只盼着能拥有自己的一丁点温暖。
她错了吗?
既然生了傅明珠,就为何要生她傅莹莹?
……
谢知言走出院门,问着身后的随从,“少爷呢?”
“回老爷的话,少爷正在书房关着呢,没您的吩咐谁都不准放人。”小五子躬身回话。
看着老爷一言不发的往书房走去,心里有些打鼓,看来少爷这次是真的要吃个亏,也好,就连他这种下人看来,少爷再这么下去,还不得成为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啊。
守着书房门的小六子看到了自家老爷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
“怎么回事儿?”谢知言沉声问。
“老爷——”还未等小六子回完话,里面就传出了嬉闹声,还有谢苏玉拍巴掌叫好的声音。
谢知言一把将小六子挥到一旁,上前“砰”的一声踹开门!
坐在榻上正翘着脚听故事的谢苏玉,兴致被打断,拧着眉头推开捶肩膀捏腿的小丫头,把手里的点心一撂,抬头却对上他爹冷冰冰的眼神。
捧着杂书的大丫鬟,端茶倒水揉肩捶背的小丫头,各色点心随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