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前,黑云低垂,冷风过境,起伏连绵的山坡遮挡了视线,四下悄无声息。
北地大军分几支散开,按照地势蛰伏,一切都有条不紊。
伏廷巡视过一遍,扶着腰后的刀走到后方。
罗小义一路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拿眼瞄他:“三哥可算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传你的假消息,都快信以为真,当做你是真出事了。”
伏廷在他面前转了转手腕,意思是没事,在都中虽有交手,不过是落了些皮肉小伤,早已没什么要紧的。
他往边境线尽头眺望,一道连着天的地平线掩在暮色里,看起来什么踪迹也没有。
“情形如何?”
“一直是这样,”罗小义回:“那毒蛇太狡猾了,时常有试探的时候,可能是在等时机。”
阿史那坚前些时日还蠢蠢欲动,大有攻来的迹象,那时候正当是邕王笃定了要成为储君的时候,显然是要与其里应外合地相助,或者是打算一旦邕王成功上位就马上讨到回报。但之后没多久就有所收敛,大概是邕王与他通了气,知道情势不对,随之便按兵不动了。
现在则可能是在推测伏廷是不是真的被帝王治了罪困于都中,所以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伏廷心里都明白,露了个面便返回,以免打草惊蛇。
刚下了坡地,幽陵都督领着几个人从远处驰马过来,竟似十分匆忙,一下跳下了马就来禀告:“大都护,斥候探到阿史那坚领着人正在往后撤,许是得到了风声,知道您自都中安然无恙地回北地了。”
罗小义顿时急了:“三哥,我去看看,这么好的机会,再让他逃了,下一次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逮到他,有这人在,突厥就没完没了地挑事儿!”
所有人都是这个念头,否则伏廷就不会这么迅速地赶来。
他手招一下,罗小义上前,贴近听他跟前,听他吩咐了几句,知道了他做的安排,当即点头,转身就要去牵马:“放心好了,我去去就回。”
伏廷嘱咐:“不要念战,探明他动向就回来。”
罗小义抱拳,爬上马背,带上一支人马就出发。
幽陵都督也跟着一并去了。
伏廷又朝边境线那头看了一眼,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阿史那坚既然把他当做敌手,一定细细钻研过他的诸多作战方式,此时是真要退走,还是以退为进,都很难说。
他在心里详细地推演了一遍,大到整个全盘的布局,小到每一支兵马的排列组合,以及栖迟与他讨论过的安排,都已整合清楚,确定没遗漏下什么,才转头往自己的战马那儿走。
上马时,一名近卫来报:夫人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古叶城距离此地不远,最多一日一夜,人手便可以顺利运至古叶城中,抵达阿史那坚的后方。
伏廷不禁心里一动,她的速度比他想得还快,大概是特地赶着为他办好的。
这时候他甚至想感叹一句自己的运气好,能有这么一个女人这样在背后全心全意地支撑着他这番举措。
“告诉她我很快回去,先等小义的消息。”他吩咐完,打马退去更后方。
……
这一等,等了足足几个时辰。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天边有了月色。
伏廷已经又将四下部署了一遍,忽而觉出不对,转头远远看了一眼,罗小义竟还没回来。
他竖手感受了一下风向,策马往另一头而去,月色里坐在马上,仔细听着顺风送来的声音,隐约有凌乱的马蹄声,立时察觉有变。
已有人快马自远处而来,月色里飞奔如影,远远的就在唤“大都护”。
那是幽陵都督的声音。
伏廷看着他到了跟前,眼睛往他身后一扫,没有看见罗小义。
不等他发问,幽陵都督便急匆匆地抱拳禀报:“罗将军与阿史那坚交了手,忽而追着他去了,此时恐怕已经出了边境线,属下担心有失,只得赶回来报!”
伏廷一手按着身下的战马,沉了脸,以罗小义的经验,应当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才对。
必然是有什么缘由。
“到底怎么回事?”
※
几个时辰前,罗小义和幽陵都督带着人去追踪阿史那坚的行踪时,本一切如常,甚至罗小义自己还叮嘱幽陵都督要谨慎,因为阿史那坚本人就是条谨慎的蛇。
阿史那坚在此之前已经悄然越境,而北地这面并未阻挠,反而有诱其深入的意思,以至于他已入了边境线内的大片无人荒地。如今他却带着人在退,且已退至边境线附近的一处山坳里,未免古怪。
罗小义防着有诈,让幽陵都督领着一队人在后接应,自己率领人马进去查探。
果然,阿史那坚竟然早已察觉到了被追踪,他一带人进去就遭遇了伏击。
罗小义也不是泛泛之辈,敏捷地做了应对,双方藏头露尾地试探到了这时候,终于交了手。
山坳中难以施展开,两方骑兵都没法使用急攻猛冲的战法,只能贴身近战,而这时候伏击的一方就明显占据了优势。
阿史那坚始终没露面,唯有夹道两侧的山石之后不断有突厥兵冲杀出来。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