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断向内涌入雾气的、碎裂了一大片的车窗玻璃前。
她看向窗外,有种如临深渊的错觉。
深呼吸几记后,她回过头来:“舫哥,你能过来一下吗?”
江舫依言靠近,并认为李银航或许是对自己下不了手。
这种心情可以理解。
元明清已经留下了足够惨烈的迹象了,他不介意让李银航死得更干净无痛一些。
当他走到李银航身前时,她的丸子头被风拆开了几缕,拂过她的眼睛。
但她下手是出乎意料的精确。
——李银航单手一挥,用掌心里藏着的刀片,割开了江舫的颈动脉。
她苍白着脸,促狭地对江舫微笑道:“这样……是不是就更像我们在打架了?”
江舫愕然了一瞬,捂着喷血的颈部,眨一眨眼睛,嘉许地笑了。
谢谢。
考虑得很周到。
也替他省了事了。
完成了这小小报复的李银航,面朝着江舫,反手扶住了断裂的车窗玻璃茬口,在车窗边缘留下了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她身体后倒,把自己抛到了风里。
刹那间,她就消匿无踪了。
从江舫颈间一突一突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覆盖着陈夙峰身体的窗帘。
江舫眼前的世界变得一明一暗,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呼吸的声音被放大到了无穷大。
每一次吸入的氧气,都有大半从颈部的创口流失了。
肺部的机能很快罢工。
紧接着是其他脏器。
江舫倒是无所谓,他按着断裂开的动脉一段,慢慢踱步到最后一节车厢,一路踩着自己流下的鲜血,任红意濡湿了他银白的发尾。
他贴着车厢坐下,把脑袋后仰,对着空气中的某某微笑:“久等了,我来找你啦。”
第二次轮回,从此开启。
所有人与车站相关的记忆彻底清空,集体回收,返回原点。
江舫被车站的警报声吵醒,再一次接受惩罚,被傀儡的丝线包绕入内。
南舟这回也确凿地看到了他们“自相残杀”留下的影像。
可惜,结果仍然不尽如人意。
众人此时都在车站上,身在局中,雾里看花,自然记不得轮回的契约,看不到杀人的雾气。
南舟虽然设法证明了列车内存在某种“轮回”,却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留在这间看似充满绝望、无路可走的小车站才是他们正确的选择。
江舫:“……”唉。
他陷入了同样的惆怅。
爱人不会杀人,愁人。
其结果,是列车再次载着四人,发车驶向了死亡。
再次在驾驶室恢复了意识的江舫:“……”啧。
连带着恢复的,还有第一轮他们的所有记忆。
这回,江舫刚刚进入3号车厢,元明清就破口大骂:“你要是再敢把我的眼睛往桌子上撞,我就先宰了你!”
江舫的笑诚意满满,一点不打折扣:“克服克服。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元明清被江舫的厚颜无耻深深震惊。
对不起,记性不好,居然又把江舫当人看了。
而与此同时。
身处车站的南舟孤独地坐在雾中,等江舫来。
他说不好是什么时候,仿佛只是一个刹那间,他周遭浓郁的雾气便尽数散去。
南舟似有所感,回身望去——
在原本应该是一堵墙的车站彼端,不知何时,居然诞生出了一条崭新的铁轨。
区别于刚刚驶离的老旧绿皮火车,一辆明亮整洁、配色绮丽、充满浪漫色彩的卡通列车,正停在轨道上,张开钢铁嘴巴,热情地等待一人守候在原地的南舟。
它彩灯环亮,奏响了胜利的汽笛。
嘟——嘟——
当目光接触到车身的刹那间,南舟沉寂在脑中的记忆全方位苏醒过来。
上一轮,他也见过这样一辆车。
在看到车的瞬间,他便明白,游戏结束了。
——他孤独地迎来了他的胜利。
他的舫哥,要么死在了副本里,要么在刚才那辆已经离开的列车上。
南舟想,大概只有他们死了,自己这边正确的火车才会出现。
南舟垂下眼眸。
他没有闲暇去悲伤。
第一次轮回时,同样是站在这辆列车前面,因为证据太少,南舟不敢确信江舫的去向。
他放弃了登车,除了想要救银航和陈夙峰,就是想要再试验一次看看。
这一次试验是有成果的。
他发现,两次正确的列车到来的时间,都是在错误的列车发车后1小时左右。
但准确来说,正确列车两次到来的时间并不完全相同。
这一次,比上一次稍早了些。
如果说错误列车发车1小时后,就必然会发生什么,有一个强大到可以瞬间抹杀他们几人性命的不可抗力,导致了车里发生惨剧,但为什么前后两次的时间会有差异?
足足五分钟呢。
错误列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舟稍加思索,心里便有了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