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通话内容。
不过淮真并没有去过几次。一旦想到可以在他的公寓里打电话给他,她难保自己不会分心。第一次去是因为要向公寓搬入新家具,她替他联系了几个码头上做苦力的广东人,价钱便宜也放心。后来美领馆的同事们也纷纷将这支搬家队伍请去搬家。
第二次去,是因为考试前的某天,美领馆又打电话到宾舍请她去喝茶,询问与西泽相关,以及“上次英国人都问了你一些什么”之类的蠢问题。即便那群美国人口头上对她稍稍有点轻视,但鉴于他们不得不尊重华盛顿特区送往香港的文件,称呼她为“Mrs. Muhlenburg Jr.”,她决定不和他们置气,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但她还是在那通电话里抱怨给他听,最后总结说:“我讨厌美国人。”
“包括我吗?”
她不理他,“但还是不得不感谢美国法律庇护了我,即便在我自己的国家。”
他笑着说,“这里是英国领地。”
她说,“也就出租给英国九十九年而已。”
他想了想,“那是新界。”
她想说,九十九年一过,连带割让的港岛与九龙一并都归还了,但在电话里,她胆子倒还不至于肥到勇于泄露天机。
他换了个口音,“那你喜欢英国人吗?”
她撇撇嘴,“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恶劣不分伯仲。”
他松口气,“希望我并没有太多这类人的血统。”
她又笑起来。不得不承认,背地里讲人坏话,确实有益于泄愤。
最后一礼拜他去了澳门,两人没有互通电话,大抵也不希望她分心。
宾舍十几个女孩在港大念书,八卦能力实在不容小觑,早餐桌之后,季淮真有个英俊的丈夫的消息很快传人尽皆知,也因此瑞柏何没再来打扰过她。不过她也没怎么注意,一整周五门测试已经够她忙的,甚至更要紧的事也被她忽略:比如嗜睡,比如胃口不佳,又比如内衣大小变得有点不合适……所有的身体问题,统统被她轻松归咎于:ddl综合征,紧张过头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考试最后那天她第一个起床,在食堂一边背诵笔记一边吃早餐。宝拉与她同堂考试,晚些时候坐在她身旁,先夸她“衬衫很好看”。
她说谢谢。
紧接着拿着叉烧坐在她身旁,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许久,最后停在她胸前,问她,“May,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其实往常她更愿意胖一些,但最近不知脾气为什么很坏,听完心里莫名有些不乐意,辩解说:“也许是刚起床,有些水肿?”
宝拉也迟疑着点头,“兴许是。”
回南天过了,香港彻底入夏。考试那天尤其闷热,穿长袖衫坐在教室里写答题纸也会热出一身汗。到二门考试开始,她便觉得有点反胃。万幸的是,最后一门西方近代文学每堂课她都有认真听课温习,以最快速度答完所有题目,甚至来不及检查,便交上试卷离开教室。
刚走出教室,胃里一阵翻滚让她差点晕眩,狂奔进盥洗室,在马桶边将中午尚未消化的牛肉与芦笋吐了个干干净净。
隔壁混入盥洗室作弊的高年级马来学生也听不下去了,关切的敲敲门,问她,“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助?”
她摆摆手,“谢谢,兴许是中暑。”
高年级生点点头,狐疑的离开。
她沾湿钥匙给手肘、太阳穴与拇指外侧刮痧,十分钟后,觉得稍稍好些,才捧着书离开主楼。
幸而上巴士时反胃感已经消失,可疑窦渐起,便再难消下去——只可惜她中医只学了个皮毛,也不懂给自己诊脉。
一回宾舍,立刻打电话到医学院教授任职的英国医院,询问能否预约内科医生。
“有医疗保险吗?”
“有的,是学生医保。”
“消化内科?”
“嗯……”
“预约施密特教授可以吗?今晚只他有空。”
“好的……”露西手里拿着一只信封走过来,见她有电话,将信封搁在餐桌上就走了。淮真叹了口气,接着问,“那么妇科呢?”
那头顿了顿,“预约两位医生,对么?”
她说是。
那头说,“我得先问一下,妇科医生今天不一定有空。”
等待医院电话拨回,她拆开信封,里面是明天中午十一点开往澳门的船票。
她莫名头疼,将信封与船票搁置在一旁。
电话回过来,告知她:“如果只是做检查,今晚九点左右苏珊护士可以帮你做;如果有别的诊断或者手术需要,预约排到了明天下午——能否请问你检查什么?”
她说,“妊娠试验。”
女士说,“好的,苏珊护士做尿妊娠测试没问题的。”
“今晚九点钟是吗?”
“对。”
紧接着又拨给教授太太,告知她自己有点身体不适,今天可能没法来九龙拜访了。教授太太很关切的问她怎么了,是否需要帮助。
她说没事,就是有点中暑,休息一下就好。
教授太太说:不要太紧张,即便没有全A,我也会说服他给你写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