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云霞过来时, 这份报纸便和她的书本都放在一块。今早在柜台看了会儿书,报纸搞不好和一堆东西夹在了一块, 也不知是自己无心收拾进背包里, 或者是旁人好心替她放进去的……
此刻,狭小空间内,一个刻薄鬼在耳畔念诗一样的念这份“约会法宝”。
他不全念。
他无比认真的读, 读到有意思的地方才会特意停下来念一遍——
“‘有分寸的表现出你对他有兴趣, 适当夸奖:发型很配你, 穿这衬衫你很帅气——会使对方心情轻松愉悦,’……汤普森先生,你对这种话感到愉快吗?”
汤普森先生笑道, “确实。尤其当遇上相当合拍的约会对象。”
西泽往下浏览。
“‘好多女性怕所遇非人, 怕临场出丑,怕被揩油’,”他读到这里,眼前一亮:“会有这样的困扰吗?”
车缓缓驶离唐人街,淮真坐在后座左侧, 冬日里西晒的太阳透过玻璃窗户晃在她的毛线衫与头发上, 大半个身子都晒得暖融融的。
但她只觉得眼前一抹黑。
北行三个街区, 沿紧靠山坡的Filbert街道停下车。
淮真终于松了口气,跟在西泽身后下车。
两分钟后, 汤普森先生将车开走, 这条行进着寥寥行人的街道上只剩下淮真与西泽站立在路牌下头。
两人背后是一座植物茂密的小小山丘,山腰与山底修筑的小小洋楼将山顶苍翠植物包围。
“走吧。”西泽说。
Filbert街道在此终结。淮真抬头一望, 遥遥望见通往山上仅此一条的木质梯道。路牌沿小径指向山顶,小径也叫做Filbert,终点指向电报山。
仅可容两人并行的木头小径两侧是茂密树木,间或盛放着鹿角海棠与紫荆,些许玫瑰与蔷薇的探出小小花苞。
与其说栈道被花园包围,不如说是栈道贯穿了树林与花园。西泽走在前头,拨开一株延伸到栈道上,挡了脚的紫色矮脚牵牛,这才发现她没及时跟上来,脚步停下,回头看向她。
淮真快步追上去。
再往上一些,头顶越发茂盛的树木将栈道隔出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些运气极好的光斑穿透枝叶缝隙,落到荫蔽的栈道上。
梯道离地数米凌空架设,透过两及木头梯板间的缝隙,能清晰看到阶梯下交错生长的树木绿色枝叶。雾气沾湿的木头梯道上,隐隐散发着一股朽木的潮气,踩上去嘎吱嘎吱,发出让人心生不安的响动。
偶遇三两行人从山顶下来,狭路相逢,淮真小心跟在西泽身后,为高而胖壮的游客让出足够的空间。身体极好的白人太太带着她身材高大的十四岁儿子,趁机从后头包抄,甚至回头冲两人笑着说:“跑快些啊!再十分钟,就赶不上看海上日落了。”
说罢,母子两矫健的跑远了,将共享的独行栈道踩踏得剧烈晃动。
淮真往高处一望,隔着两座房屋的瓦顶与树木的罅隙,间或能捕捉到一星半点湖蓝色的海洋的影子。
她从西泽后头冒出头,几步赶上前,并行在他右侧。
西泽低头一看,脚步加快了一些。
果不其然,她默不则声的吃力跟上。几分钟后,累到呼哧呼哧小声喘气。
西泽高兴的微笑。
淮真给这一趟突如其来的爬山活动累的大口呼吸,心跳加快,但并不妨碍她初来乍到的好奇。接近山顶,视野越发开阔,往前,是大半个被日落烤出赤金色的旧金山东湾,身后是蒙在日暮斜阳里、树木枝桠外头的白色街道与市区。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片海。那天早晨什么都是新鲜的,充满无数种可能性的,望不到头的,自有它的一番神秘莫测,无法琢磨。所以她不论看见什么,都带着一种近乎听候审判的超脱。今天不同,今天她终于只是羁旅在这时代的普通人,是有权利挣扎在这偌大城市的小小陌生人。
观景的岩石与露台畔已聚集了不少西边来的旅客,以略显凶悍而元音极长的德州口音夸张的呼喊,“噢,上帝,这里可真不错——”
三天前,西泽跟随安德烈与凯瑟琳来这里时,也遇到了这样一群德州游客。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大部分对话都围绕“令人讨厌的没品老土西部佬,听说她们婚姻不和就会一枪崩了自己丈夫”展开。
相形之下,刚才爬山吃尽苦头,此刻累的两颊红扑扑的,立在游客最后头,从人们脑袋顶上远远观看日落小姑娘就简直可爱多了。
于是西泽原地站定,安静等了她一阵。
可能上帝也觉得这里景色确实不错,至少不会让前来此地的人心情太坏。
橙红的光慢慢移下海平面,也就发生在几分钟的时间里。
等淮真回过头,恰好和等候良久的西泽对上视线,她这才想起这人大概是没什么兴致和耐心看日落的,原地站着,原来是在等自己。
淮真转身朝他立足之处走过去,为自己的忘乎所以有些歉疚。
西泽没有则声,也没流露出半分不耐烦,只待她走进了,转身往山顶,崖边一处林子走过去。
淮真跟在他身旁,觉得这人大部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