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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山2(1 / 2)

阿福想了阵, 说,“欠钱好办。有名有目, 是多少就是多少;欠了情可就难了, 说不清道不明,一辈子都觉得亏欠。”

淮真一口粥噎在喉咙里,觉得有点沉重。

隔了阵, 阿福又说, “不过好就好在, 美国人跟人之间交往,喜欢明明白白‘互相利用’;讲究实际利益,不讲这点中国人的土人情。明来直往, 公平交易, 皆大欢喜。”

说罢啃了两只蒜蓉凤爪,结了十美分的账单,拍拍手,同淮真道:“走!”

出了广东茶楼,径直带她走进昃臣街一家鱼店。店面宽阔, 入门一只柜台, 两侧摞着的鱼缸汨汨的往过道上淌着水。店里一个伙计一个掌柜, 光着脚在脏污腥臭的地面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只网兜为客人兜鱼。午后客人并不十分多, 都站在渍臭的过道上, 指点伙计在砧板上剃鱼鳞;与此同时,亮闪闪的鳞片无所顾忌的满地乱飞。

一只苍蝇从淮真眼皮底下飞过。她站在店门口吸了吸鼻子, 跟在阿福后头踏进店里。

“一片鱼翅。”阿福道。

这时后屋帘子一掀,钻出来个妇人。湿漉漉头发拿头巾包着,手里瓷碗盛着饭,一见阿福,便搁下碗来道,“阿福哥,廿多年没见你买鱼翅了,鱼翅汤手艺生没生哇?”

说罢取出一只绳上挂的干鱼翅,扭头出来交给阿福,转而又拿纸袋包了点虾米赠送。阿福顺手给淮真拎在手头,从圆形线袋里掏出五十美分给老板娘。

出了鱼店,回都板街的路上又进间杂货店买了壶花雕给淮真拎着。杂货店是在正常不过的杂货店,和家门口那家并不是一个路数。

出了门,淮真忍不住问:“都挂着杂货铺招牌,可万一有人进错了怎么办?”

阿福笑着,没吭声。等再走上一阵,远远望见家门外巷子里那杂货铺,阿福伸手一指:“墙面上漆的东西,你见了么?”

淮真顺着方向一看,只见那杂货铺门面角落,与一侧缝隙的墙面上都用不知什么颜料漆成湖绿色,往日里只当是二十一世纪随处可以见到的涂鸦之作,仔细一想,这年头,在这见到街头文化确实蛮奇怪。

再走近一点,阿福解释道,“四十多年前,唐人街好多老营生都不合法了,明面上是见不着,实则变本加厉,只是都在地底下。如今你看起来都是杂货铺,实则是些别的行当。像这漆绿色的是妓馆,粉的是赌馆,黄的是鸦|片馆,都是金山市调查委员会给弄的。有些地方还有些白人妓|馆,漆了蓝色。最可笑的是,早些年白人不许这土地上有除基督新教以外别的教会,驱赶异教徒,就连唐人街大小佛堂也被罚了许多钱,门面上给涂了红色,现今仍能见到。往后走在路上,可别认错了。”

她记在心头,嗳了一声。

在厨房打了一阵下手,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来,淮真便跟着阿福去前店打点。衣服有时是客人自己送来,有时是雇了专门的送衣工送上门来,上门洗衣的也大多都是华人。账房小伙一篓一篓的清点衣服,淮真在一旁帮他核对记录。临近六点半钟,来了个胖壮的白人,手里拎着一袋脏衣服,不懂中文,进门便朝小伙高喊:“约翰,约翰!洗两条衬衫,一条长裤多少钱?”

那小伙也听不大懂,但是眼尖,指着物件,简明扼要道:“这个,两个,三分。这个,两分。”

白人噢了一声,“别人说你这里只要一分钱,我才来的。”但似乎碍于这里实在比白人洗衣铺便宜,便放下衣物,说了个取衣的时间点,便走了。

淮真一边记录着,一边问道,“你叫约翰?”店里忙活了一整天,也没来得及问他名字。

小伙哈哈笑,“我不叫约翰,我姓何,叫天爵。白人难念咱们的名字,也懒得学。如果不是非得知道名字,就老爱管咱叫约翰。”

两人清点得差不多,何天爵往门外一看,天色将暗,路上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结伴穿行过石板路,笑闹声阵阵飘进来。

“协和学校放课了,云霞差不多该回来了。”

公立初中与高中授洋课程,听英文课,从早晨九点上到下午三点。放课后,华人孩子得接着回来在协和学校上中文课,课上以广东话及国语教授国文、戏剧、写字及绘画,从下午四点上到晚上七点,一大半个唐人街孩子都得来这里上学。

阿福告诉淮真,等过了年,她也得跟着入学。

正说着,只听得云霞远远隔着半条巷子,一惊一乍的喊道:“淮真,淮真——”

淮真刚探出半个身子,一只纸袋便塞进她手里。

云霞献宝似的嘻嘻笑道,“蝴蝶饼,这是我最爱吃的!多坐五站电车买来呢。快看看!”

淮真拆开纸袋,里面躺着咸面棍绕成的锁形面包——号称二十一世纪欧洲青少年最爱的食物,原来在这年头就已经备受少年人青睐。

何天爵探头来看:“是日本町买的松饼?我有没有?”

云霞白他一眼,“去去去——”又挽着淮真,“我跟文笙与香华讲好了,礼拜六我们四个一齐去市场街,然后去吉里剧院看电影!看黄柳霜的《龙女》——看完再去日本町吃草莓冰淇淋松饼。”

正说得热闹,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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