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纪经历一行, 裴如玉瞧着没什么事,时间也已夕阳西下, 他就遛遛达达的回后宅去了。
白木香正在院子里铺着大案坐在椅子里画图样子,见裴如玉回来,有些稀奇,“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我不这会儿回来, 该什么时候回来?”裴如玉好笑,迈步过去在媳妇身边的闲凳上坐下, 听媳妇说,“我这不是听说县里来了十来匹高头大马, 个个都穿着公差的衣裳,听说是府城来人,以为你得招呼他们哪。”
“你这消息够灵通的。”裴如玉取下媳妇手里的笔,搭在墨池沿说,“天有些黑了,别画了,明儿趁着天光好再画。”
从小厨房传来一阵阵的饭菜鲜香, 白木香想也快吃晚饭了,随口问, “是不是府城来人要提杨家人到府城受审?”
裴如玉眉毛一挑, 笑, “这是谁来你跟前儿打听了,王家太太?”
“王家就她是个尖儿,她早上出摊子卖炸油果子时杨家那婆子得意洋洋的跟她说, 马上她就能回去了,王家倒霉的时候不远了。”白木香忍不住评价一句,“我真怀疑这杨婆子是不是脑袋里没长脑子,眼瞅还在别家县里做苦力哪,不说低调做人,还能再挑衅王家?王嫂子心眼儿多,激了她几句,杨婆子就把实话说了个七七八八,说她家在府城找了关系,非但王家要倒霉,你这做县尊的也要倒霉。”
白木香好笑,“王嫂子把炸油果子的活交给王龙父子张罗,她带着两只野鸡就过来了,把这事源源本本同我说的。我本来想今儿晚上跟你说,没想到公差下午就到了,没为难你吧?”
“他们已经走了。”裴如玉轻描淡写,“倒是想把杨家提到安抚司受审,奈何不合规矩,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白木香:!
“还能这样?!”白木香震惊,“以前我读官制,安抚使可是大官,正三品高官。我听说,官场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以前我们县的县令,见着府里来人就跟孙子见着祖宗似的,可谄媚了。你能不听安抚使的?”
“就你们那县令,一看就是心里有鬼,不知刮了多少地皮,收了多少孝敬,他敢不听,上头查下来他就完了!我一不收贿赂,二不鱼肉百姓,三没有把柄,你以为安抚使官位高就能插手县里的事?那还要县令做什么?官场的官制其实有层层制衡的意思,安抚使官高,却不能直接管到县城,这事,便是管也是知府来管。可即便知府过问,我这里已生判决,知府也要先提案宗,如果判决不妥,知府会打发人或是召我去知府衙门说明,而不是直接着人把犯人提走。”裴如玉自顾自的倒了盏茶,润了润喉方继续道,“这样的斗殴小事,我不过罚银了之,罚银交不上,让他们做工服刑,凭谁也挑不出不是来。安抚司想提人,这是做梦。”
“那以后不会被安抚使报复吧?”
“他能报复我什么,我既不想升官向上,也没有要结交上官的心,我就安安分分的做知县,他顶多每年官员考评给我写个中,他连下都不敢写,他不是直属上官,还隔着一层知府大人呢。这次他越过知府衙门直接来提犯人,知府大人定然不满。”
裴如玉不愧相府出身,一家子男丁都是做官的,他自小更是在祖父身边长大,哪怕耳濡目染的一些见识,也是许多人官场多年的精华所悟了。官场中这一层层的利害关系,他随手拈来,白木香听的津津有味,先时还有些担心裴如玉,听到最后,白木香就转为对裴如玉的佩服了。
白木香唇角翘起来,“我以前还觉着做县令虽是一地父母,上头七七八八的都是压着你的大官,人家上头说句话,咱们就得听吩咐,原来不是这样啊。”
裴如玉笑笑,“我们运道好赶上盛世,朝廷政治尚且清明。那些战战兢兢做官的,无非就是底气不足。其实许多为官者都思虑过甚,想升官想的太多了。与其琢磨各方利害,咱们就踏踏实实的在月湾县过日子,反正你也不嫌我官儿小。”
“也不小了,一地父母哪。秦皇有句话说,郡县治则天下安。县官虽小,却是真正的父母官。”白木香挺知足,“咱们现在吃穿不愁,我倒愿意世上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小官,你不晓得,有时候都不用县老爷似你这样清廉能干,他们只要贪占有度,对一方百姓而言,这就是难得好官了。”
裴如玉对此也感慨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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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经历来走都像一阵风,来的快,走的更快。杨老爷都没能说上句话,待纪经历走后七八天,杨老爷终于意识到,府城没能把人提走。
杨老爷在月湾县也越发不受欢迎,许多食宿铺子都不愿招待他,主要杨家人犯了众怒。杨家与王家的事,大家不稀罕管,但是,杨家人意图冲击织布作坊的事,县里许多人都很愤怒,无他,许多人家的姑娘就在县尊太太的作坊里织布干活。
这要万一作坊出了事,伤着自家孩子可怎么着?
还有,裴县尊就任后,教给大家很多本领,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县里的百姓是由衷的尊敬裴县尊和县尊太太的,如今竟然有人要到县尊太太的作坊闹事,可不就引起公愤了么。
杨老爷带着族人,又骑马去了一趟府城,找自己亲家商量对策,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