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慎第二天早上爬起来, 准时去御史台上班报道了。他惦记着找卜瑜问霍冰的事,甚至是第一个到的,连值守清吏司, 负责每天早晨开门的同事都还没到。
明慎就揣着个馒头一边啃一边等。
然而开大门的估计是今日路上遇阻,一直到正常上班时间也没来, 这种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几次, 所以明慎也不以为意。陆陆续续有同事过来了, 明慎一边啃馒头, 一边听同事们说话。
他刚上任之初便被罚了俸,而后请假将近四十天,除了卜瑜以外谁也没混熟, 故而在这帮人中也说不上什么话。刚到的人彼此唠了会儿磕,谈了谈各自家中妻儿或是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之后, 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而后有意无意的看几眼明慎, 又低议论道:
“听说驸马人选已经定了,公主殿下说非那位……明大人不嫁。”
“这个人今年新科进士, 连二甲前十都没进去,庶吉士都不是, 听说还是伶人世家出身,五岁前被满门抄斩了的……这样的家室,还能当驸马?”
“哎哟, 谁说不是呢?可架不住公主铁了心要嫁给他啊,听说咱们的小殿下在宫外流落多年, 这才回来,生性不好拘束,陛下也愿意宠着她……小殿下喜欢,那不就得了?虽说这人不久前还被罚俸,但我估摸着,不出两年,他便将平步青云。”
那人说完后又感叹道:“若是我家姑娘非要嫁这么个穷小子,我非得把那个小子揍死不可。”
明慎:“???”
另有人低声附和:“是啊!哎,兄台,不瞒你说,我也想当个靠脸吃饭的人,可惜不是那块料。唉,长得好看真的是能为所欲为的。”
还有小弟问道:“那要不要给那个明大人送点礼什么的?之前打扫清吏司和分拣奏折这些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干,是不是不太好?”
明慎的馒头啃完了,摸了摸手里的纸袋子,又摸出一个花卷来啃,啃之前觉得没就水喝有点干,于是咳嗽了几声。
几人的谈话立刻停滞,目光转向他这里。
明慎楞了一下,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要吃花卷吗?”
一群四五十岁的老头子连连摆手,赶紧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
另一边,轿子缓缓落地,卜瑜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中,下来时晃了晃手里的大门钥匙:“给宫门落锁的太监说掌管内院钥匙的人得了急病没来成,我刚刚去领了备用的过来……哟,明慎,你在啊!”
明慎正专心致志吃着花卷,觉得非常干,琢磨着下次要带点水和酱过来,被卜瑜这么冷不丁地高声问候,他吓了一跳,赶紧把嘴里的那一口咽下去,谨慎地道:“卜大人早,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卜瑜走过来开门,伸手把他抓过来,哥俩好地拍着他的肩膀,轻松地道:“听说你要当驸马了,有没有这回事?”
明慎被他这副突然自来熟的模样惊到了,他结巴着说:“好像,没……”
卜瑜打断他:“谦虚什么?陛下已经同我说过了,小殿下如今顽劣天真,拜托你将就些,多照顾照顾她,你陪伴陛下十年,陛下说给你什么都是应当的,都受得起。更何况,你十五岁才离宫,短短两年时间便考中了二甲十七,位列兰台,证明陛下却是没看错人。加油!”
明慎花卷都要惊掉了,等卜瑜说完,他也心领神会,知道这位大人大约是在替他说话,于是感激地看着他:“谢谢您。”
卜瑜道:“不客气,同为可以靠脸吃饭却实力不俗的人,我为我们感到骄傲。”
明慎:“………………”
*
办事的间隙,明慎去问了卜瑜有关霍冰的事情,想要知道自家哥哥的病况如何。
卜瑜道:“问题是没太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病人不大配合治疗,你回去记得罚他。”
明慎:“……”
他咽了咽口水,疑惑道:“不配合吗?可我看他平日在家中好像还挺配合的,他很养生,每天晚上还要泡药浴,我会给他按摩。”
卜瑜埋头写卷宗,随意道:“那看起来也不算太过没救,明大人,他不肯好好看病,我便找那位郎中要来了方子,当中雪参、鹿茸几味药寻常药铺的成色不好,不如去宫中领,郎中也说了,药材的纯度越高,成色越好,治好的概率便越大。七品以上有重大贡献的官员,家中若有亲人得了重病,经陛下审批是可以动用宫中药房的,费用不计。”
说着,他将药方子递过去,点了点,又找了一会儿,找出一张请恩书,让明慎对比着写:“这个是前人求恩旨的格式,你抄两份,一份给我,我拿去礼部报备登记,另一份你直接交给陛下,让他批个字完事儿了。流程还是走一走,不然到时候户部过问,容易惹人怀疑。”
明慎连连感谢,又一定要请卜瑜吃一顿饭:“卜大人,一直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等我哥回来之后,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吃顿饭呢?我知道长安街附近有一家,店主人很好的,点一碗阳春面送十几道菜,味道也很好,以后可以多去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卜瑜惯会打官场太极的,关系一直撇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