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雪下得几乎将天连成白雾,韩晓熙窝在老太太屋里摆弄着炉子里的蜂窝煤,长生小小的一团窝在她怀里。
“熙丫头,你说你这大冷的天儿窝在我们这小破屋里干啥?年货送到了就行,走,走,走!回家陪你爸妈去。”
“不回家,西西姐不回家!”韩晓熙还没说啥,长生先不干了,翻过身就缠住了韩晓熙的脖子。
韩晓熙把他勒得死紧的小手扒拉下来,耐心地哄着他稳定下来,看向齐老太道:“师傅,我过完年想试试去考大学。”
齐老太看向她道:“有把握吗?你才多大?为什么不多等两年?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么急躁的人,这么匆忙是不是有什么理由?”
“就是觉得形势不好,国内前途还不明朗,想趁着现在政策清明的时候早点儿参加高考。”
齐老太当时没发表意见,但事后对楚老头说:“我总觉得西西这孩子有什么秘密,你说她会不是从哪儿看出点儿什么来?之前还一个劲儿地提议我们跟她一起离开。”
楚老头摸了摸下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硬生生地转了话头:“她这是惦记着之前说过的要给我们养老吧。哎!这个孩子就是太重承诺。”
韩晓熙的不妥他早就看在眼里,可他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处处替她打扫尾巴。对他来说,她就是他的孩子,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那一部分。而齐老太则不同,她有对她意义更重大的孙子长生,所以他不愿让她知道有关韩晓熙太多的事情。
至于跟着她一起搬离这个城市,他不能也不愿意,这是他亲人埋骨的地方,守着它,就总感觉他们还没有走远,还在前面的路上等着他。而且以他的出身,以后难免会成为西西的拖累,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齐老太却有不同想法,她想要带着长生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能治好长生的病最好不过,可是如果不能,也希望在孩子有限的记忆里,不会只想着这个腌臜的小屋,贫穷的生活。她有钱,也还有精力,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怎么摆脱这个黑五类的成份。
但让齐老太没有想到的是,其实自从韩晓熙拜师之后,就一直在心里惦记着这个问题。
接近年底的时候,胡明澜回来过一次,为的是韩晓熙送的那一瓶参酒。当初她送的那一瓶,胡明澜的公公喝了没多久,身体就硬朗了不少,积年的老寒腿都没怎么折腾过他,因此,年下也想着多弄两瓶给上面的老领导们送个年礼。
这是个识货人,本来韩晓熙心里衡量犹豫着该不该出手这几瓶参酒,毕竟人参不是大白菜,她一下子掏出来几瓶需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她最终还是被胡明澜的一句话给打动了,如果办好了这件事儿,她就算是和胡明澜的公公搭上了线儿。
朝中有人好办事儿,自古皆有如此说法。但是有很多的人情,那都是金钱所换不来的。她虽然认识胡明澜一家,但毕竟胡明澜不是他们家权利的把控者,很多事情求也是办不了的。
而她公公不同,省公安厅厅长的职权可是不小,利用好了,她家就此飞黄腾达都不成问题。
而且胡明澜的意思是,有了这份人情关系在,她有什么不甚过分的要求都可以趁机提出来,反正那对她公公而言,也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其实韩晓熙能知道胡明澜的暗示,那是鼓动着她帮韩大山往上谋个职位,即便不说是矿务局的高管,但副矿长之类的却是没有问题。但韩晓熙并不这么想,高处不胜寒,这个时候更进一步并不一定是好事儿。尤其是未来的形势不明朗,盲目地倚靠,排队很可能还会给自己招来祸患。她又不是万事通,更不会因为是未来人就处处自以为是,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什么要求都不提,反而会让人觉得因欠人情而有压力,时间久了,有来无往,人家也不好意思开口,这层关系也会慢慢断掉。
还不如有来有往,各取所需,反而更让人放心。
韩晓熙想通了这些个关节,她就顺势答应了这件事情。跟以往一样,花钱把郭彩云家里剩下的几瓶酒都包了圆儿,搞得郭彩云她妈都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家老爷子存下来的这些东西真是些个宝贝。
韩晓熙从空间里找出两瓶年份最浅的几十年的参酒送去给了胡明澜,钱货两情后,韩晓熙就对胡明澜说起了自己的要求,竟是想着要帮着两个□□平反。就算是胡明澜当时反复确认过很多遍,也不见韩晓熙反悔。事后便跟于老太太抱怨道:“妈,你说西西这孩子是不是傻?我都明示暗示了这么多遍了,让她给她爸争取个好职位,您说她听明白没有?咋到最后却硬是浪费了这宝贵的人情,把难得的机会留给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只是为了给他们脱帽?”
于奶奶看得事情多了,想得没有闺女这么简单,摇了摇头道:“你呀!太小看这个孩子了。虽然我不明白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总归不是只惦念着旧情的原因。老楚和齐老太太这么多年也都这么坚持下来了,尤其是老楚,其实人都没啥指望了,脱不脱帽的其实也没多少影响。唉!看不懂,跟你那个好外甥一样,都跟小大人一样净做些让我们这些大人都为之侧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