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运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惶惶不可终日。
郴空胡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逼仄肮脏的棚户区里, 充斥着豺狼虎豹。
那里不光是有一条芷栖踩到的臭水沟,而是整片地界儿……几乎都没什么好地方。
但如果仅仅是外在也好了,可偏偏最最危险的存在就是他的父亲,江权。
自从芷栖来过这个胡同以后, 江祁就觉得这地方没法呆了。
他不能住在这里, 也不能让芷栖再来找他。男孩捂着肩膀上的伤口, 苍白的额头上冷汗斑驳, 他费力的低下头从床下找出一卷绷带缠在自己伤口上。
煞白的脸上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显然是痛极了。
江祁闭眼缓过这一阵钻心的疼,才起身慢吞吞的离开了这已经暗沉下来的低矮平房。
他身上疼的举步维艰,死死咬着牙忍着愣是走了出去。
——而后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到了岛田区叔叔江势那里。
江势傍晚才收了菜摊回家,在门口就看到蜷缩在楼梯角落里的男孩,男人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其实江祁主动示弱过来找他的场景不常见,但少年灰色的短袖肩膀处渗血的模样却很‘稀松平常’。江势皱眉, 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问:“你爸又打你了?”
江祁抿唇,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只是在僵持半晌后, 声音低低的问:“叔, 我户口还能转到你名下么?”
江势愣了下, 语气里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惊喜:“你说真的?”
男孩嗓子有些哑,沉闷的‘嗯’了一声。
江势这才让他进了门,婶婶关月正好从厨房里出来, 她用围着的围裙擦着手, 见到江祁就是一怔, 随后看到男孩肩头上的红痕才回过了神。
“啧, 造孽。”关月啐了一声, 把江祁拉过去撕开他的衣服——少年肩头上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翻着,正不住的渗血,一股子腥味儿冲上鼻子,弄的关月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可他们干惯了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江祁肩上这道伤口是被人用镰刀刮的。
而从颈上向下望去,男孩白皙骨感的上半身密密麻麻的都是疤痕,烫伤,刀伤……数不胜数,旧的未去,新的又来,从而层层叠叠的布满了半个身子。
江势和关月都知道,这是江权的‘杰作’。
女人的心到底还是比较软一些,关月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把江祁的脑袋:“去医院缝针吧。”
以往江权耍酒疯,在江祁身上留下的伤轻的他们自己能处理也就处理了,遇到这种重的,不去医院还是不行。
江祁沉默的点了点头,乖巧听话的像只流浪狗。
去医院的路上,江势和媳妇儿说了要把江祁户口挪到自家下面的事儿,关月顿时眼前一亮。
“真的假的。”女人兴奋的嚷嚷一句,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压低声音叹了口气:“不过大哥他……能让么?”
江势不由得看了眼江祁。
少年安静的坐着,眉目冰冷,只是在察觉到江势看过来的视线时僵了一下,随后声音低低的说:“我同意就行了,叔叔,您可以把郴空胡同的房子卖掉了。”
其实这个才是真正能让江势和关月开心的根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压下了眼底的欣喜。
毕竟眼前的少年还在伤痕累累中,喜悦也不好表达的太过明显,只是眉梢眼角处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些许。
他们欣悦,是因为江祁的情况和别人都不同。
男孩的户口,是当初江祁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强行‘扣’下来的。
江权未成年的时候就因为抢劫杀人入狱,被判了十几年后出来快三十岁,整个人无所事事的花天酒地,性格暴戾阴沉反复无常到了极致。
当初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家里的钱财几乎都被江权凶神恶煞的搜刮了个干净,却除了郴空胡同的那个房子。
那个低矮的小平房,写着的是老爷子的名字,是他在那儿为自己‘养老送终’的地方。
老爷子恨透了江权,本来是打算把自己这唯一能算得上财产的房子留给小儿子江势的——虽然小儿子没文化也不成器,但总归还算老实。
但就在这个时候,江权遇上了一个女人。
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正好能和江权十分‘合得来’的女人,她是夜场小姐,给钱就能睡,但江权搜刮了老爹和弟弟身上的钱,一个人就睡了她一个月。
一个月后,这女人怀了孕,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江权的自然不能有别人。
十几年前的立夏那天,女人叼着烟拿着酒瓶子和化验单找上了郴空胡同,直接和江老爷子谈判。
计划一,给她打胎钱和赔偿金,她把这个孩子做了,以后和江权两不相干。
计划二,她可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生了后得给她两万块钱,且生下就走,和江家照样没有任何关联。
哪怕她作为一个私生活糜烂的夜店小姐,也不想把未来托付给像是江权这样的男人。
江老爷子几乎想都没想的选了后者,拿出了自己的养老钱‘保住’江祁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