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年秋, 公主府。
傅文从清晨就被弘历叫去刑部议事, 回来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钟。
静仪对着一旁沏茶的夏黎道:“依着我说, 他这一等公当得也忒不划算了,俸禄也没增加多少,事情却多到不行。都这个点才回来,怕是早就忘了今天是珩哥儿生日了罢?两个小的都睡下了,只得等到明儿早上再备了礼物跟珩哥儿赔罪了。”
夏黎对着公主笑道:“驸马爷得万岁重用,也得几位阿哥看重, 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公主这还先抱怨上了。”
傅文也是没想到这日会加班到这么晚,再想到今儿还是珩哥儿生日, 对着妻儿也难免愧疚:“这日事情多得很, 在刑部大堂被他们吵得头昏脑涨的,一谈起事情来就忘了时间,实在抱歉。”
眼见着静仪脸色终于有了缓和,傅文长舒一口气,对着静仪感慨道:“珩哥儿今年都十一了罢?这日子过得也是真快。”
静仪道:“阿玛已经给永琏赏了格格了, 咱们永瑞和永琏也没差几岁, 过不了几年就该娶媳妇了。前两日五叔家弘晊他福晋还来找我, 说了自家格格好些好处。我记着那姑娘年纪跟珩哥儿相仿, 略是大了一点, 弘晊两口子怕是看上咱们珩哥儿了。”
傅文蹙眉道:“还是太早些了,珩哥儿才多大?慢慢看着罢,总有好的, 挑个合你心意的便是了。”
静仪对着傅文嗔道:“什么叫合我心意?合你儿子心意才最要紧的。我难道还能跟着他们夫妻一辈子不成?”
傅文笑着点头:“都依着你们母子便是。”
静仪不禁又唏嘘道:“想起从前雍亲王府的事情仿佛还在昨天,没想到这一转眼的功夫,我都到了给儿子挑媳妇的年纪了。”
傅文微微愣了一下。
小时候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翻身一跃从长廊跳下,像一只轻盈的小鹿,俏皮灵动。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注意到她。
后来只要是关于她的消息,他会不自觉地关注她的消息,每次慧仪说起公主,都会认真倾听。
公主那么好,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是当年众多未婚旗人子弟梦寐以求的姑娘。
而她最终竟然成为了他的妻子,这对于傅文来说,是一件幸运到奇迹的事情,也是当初想一想都觉得奢侈的事情。
傅文这晚睡得很沉,睁开眼睛时,竟然附身在了静仪的一串珊瑚手钏上。
这时的静仪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圆圆,鼻梁挺翘,皮肤很白,稚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可爱到不行。
她似乎刚刚睡过午觉,坐起身来伸个懒腰,自顾自下床穿好鞋子,洗脸刷牙后坐在妆台前,任由翠西帮她梳好发髻,迈着沉稳的小步子去了正房。
正房内,四爷正在跟李氏商量着什么,看女儿走了过来,低着小脑袋,似乎很有些沉闷。
四爷把静仪抱膝上,捏了捏她的包子脸:“今儿上午进宫怎么样?玩得开心么?累不累?”
静仪小大人一般,略有严肃道:“还好,不累的。多谢阿玛关心。”
“真乖。”四爷眉眼当中都是笑意,“静儿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大精神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静仪眉头轻轻蹙起:“今天入宫,和嫔娘娘带了我去翊坤宫玩,三伯家、五叔家同九叔家的姐妹们都在。宜妃娘娘拿了玛瑙珠子叫我们打络子玩,她们打得都好看,就我打不好……”
然后她就被嘲笑了。
四爷对着自家姑娘安抚道:“等日后你嫁了人,开了府,阿玛给你房里配上十几个绣娘,想打什么络子就打什么络子,想做什么衣裳就做什么衣裳。”
静仪终于高兴了一些。
四爷想到一事,复又对着女儿温柔道:“今年的生辰静儿想怎么过?”
“现下一时也想不到什么。”静仪认真道,“到时多让我吃几块点心好不好?”
宫里流传下来养孩子的方法实在苛刻,吃个点心都不让人吃痛快了,一想起来就觉得好难过。
四爷应道:“成,到时阿玛再请了吉祥班过来唱几出你喜欢的戏。”
小孩子能看的戏到底不多,四爷道思忖道:“要不,再演一下大闹天宫罢?”
静仪道:“多谢阿玛,只是三哥又要羡慕了。”
四爷道:“你三哥不听话,咱们不管他;静儿最听话,阿玛最喜欢静儿了。”
静仪这才笑了起来。
李氏将静仪从四爷怀中抱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额娘叫厨房给你准备了牛乳糕,等会儿吃完点心就去练一下刺绣好不好?”
静仪又蹙起眉头来:“吃了点心就一定要去练刺绣吗?”
她还是个孩子,又不是成年人,一定要她来做这么残忍的选择吗?
四爷看着刚哄好的女儿又开始作纠结状,开口对着李氏怪道:“小孩子的本心最是可贵,你怎么能叫静儿做如此违背本心的抉择呢?哪有你这样当额娘的?都不好好看看爷平日里是怎么教养孩子的么?”
李氏:……
我只看到了你教养弘时的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