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青花伺候顾莺莺的第一个月。
大雪天,青花垂眸端着托盘朝湫莺殿走去,通向殿门的高台长廊上薄幔轻晃,来往的宫人们低垂着眸恭敬小心。
皇宫内所有人都知道,要想活命都要避着湫莺殿走,听闻殿里那位皇后娘娘善妒嗜杀,喜欢将皮相好看的人剥下皮做物件。如此狠辣可怕的女人,宫人们无法理解,初登上帝位的温润帝王为何会立她当皇后。
青花就是皇后顾莺莺身边的大宫女,她端着托盘的双手已经冻红,一路走来遇到宫人无数,很多人都朝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青花在顾莺莺手中活不了多久,就连青花初到湫莺殿时也这么认为,直到,她伺候顾莺莺后……
湫莺殿的大门近了,青花下了高台长阶,推开无人看守的殿门。
见青花回来,等候在旁的小宫女低声汇报:“娘娘这会儿正在湖亭午睡呢。”
“湖亭?”青花听到微微皱眉,步伐急匆匆朝湖亭走去。
小宫女见状连忙跟上,“姐姐这是怎么了?”
青花训斥:“近日风雪大,娘娘身子虚弱,你怎可让她在湖亭午睡?”
小宫女被噎了下,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也不敢管呀。”
自新帝登位立顾莺莺为后,这湫莺殿的宫人们死了一波又一波,新来的宫人们怕顾莺莺怕的厉害,都不敢靠近她。
天寒地冻,碎雪落满湫莺殿园内的梅枝,青花远远看到湖中小亭垂幔轻荡,她加快脚步朝那处走,同身后的小宫女道:“若是娘娘病了,陛下定饶不了你。”
小宫女嘴巴动了动似要反驳,到底没再说什么。
陛下?
眼看着青花入了湖亭,小宫女停在湖边没再靠近,她不满哼了声,轻蔑自语:“陛下从不来看她,又怎会在意这毒.妇的死活。”
这宫中有个众人皆知的秘密,这位据说因病弱从不踏出湫莺殿的皇后娘娘,其实是被新帝囚.禁在此。
“……”
青花掀帘进入湖亭的时候,顾莺莺还在睡着。
亭内四处透风,但好在软榻厚实。顾莺莺侧卧而眠纤长的睫毛垂落,一张小脸干净带着些许苍白,在绒毯中缩成一团。
“娘娘。”见莺莺盖着绒毯,青花才松了口气。将药盅放到桌上,她跪在榻上轻轻唤着。
顾莺莺浅眠很快就被惊醒,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往后一缩,在看清跪在身前的人时,揉了揉眼睛困倦道:“怎么了?”
青花感受到四周涌动的风,她帮莺莺拉了拉绒被柔声劝着:“这处风大,娘娘喝了药还是回屋睡吧。”
顾莺莺似才清醒,她眸中带着些许懵懂,眼睛雾蒙蒙如含着水光,可能见的阳光不足,她的肤色过分的白,于是衬的唇色殷红,看着很是弱不禁风。
“我能不回去吗?”顾莺莺看着青花,问这话时声音细细如蚊,带着分小心翼翼。
这就是皇宫中那位被传成妖魔鬼怪的皇后娘娘,有宫人说她祸国祸主是妖孽之姿,性子阴晴不定嗜杀狠毒。
青花听到锦被下有微弱的锁链碰撞声,顾莺莺撑着软榻坐起身,她披散着头发绒毯滑落,衣衫凌乱露出小片肩膀,白皙的肤色上印着几枚碎红深印。
“娘娘不想回便不回罢。”青花不敢多看,连忙将顾莺莺身上的绒毯拉到她下巴处。
相处月余,青花这才知这宫内最大的谎言和禁忌是什么。所谓的嗜杀妖后传言全是假的,真正可怕令人畏惧之人,是宫内那位不可说的年轻帝王。
“娘娘还是先喝药吧。”青花恭敬将药碗呈上。
自她伺候顾莺莺起,就知这位皇后娘娘身子骨弱,每日都需用药。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喝了那么久的药,这位皇后娘娘的身子不见好转,依旧病恹恹的每日提不起精神。
青花将疑惑压在心底,见药碗迟迟不被接过,她抬眸朝顾莺莺看去,看到她正愣愣盯着那碗药出神。
“娘娘?”青花柔声唤。
顾莺莺很快回神,咬了咬唇将药碗接过,闷声不吭将整碗药灌下。
其实顾莺莺一直都清楚,这并不是给她治病的药。她没有生病,就是因为每日喝着这碗药才会虚弱无力。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等喝完药,顾莺莺声音微哑,催青花离开。
偌大的湖亭很快只剩她一人,等到周围彻底安静,顾莺莺左右查看着,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小声询问:“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湖上风声尖锐,半响后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
虚无缥缈的声音钻入顾莺莺耳中,就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那人问她:【你想不想从这个身体里出去?】
天知道顾莺莺等它等了多久,她因激动身体微抖,抽了抽鼻子快要哭了,连忙点着头先认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快点把我从这个壳子里弄出去吧。”
再待下去,她怕她会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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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莺莺不是真的顾莺莺,准确的来讲她不是人,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因为她自有意识起就没有躯体。
漫长的百年飘荡,莺莺一直是同孤魂野鬼般的存在,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