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王爷年事已高,本就缠绵病榻,他现下一去,也算是喜丧。
因他老宗亲的身份,宗室安排的丧礼规格非常体面,即便大家都知道曹王世子是个废物点心,但这种时候,谁也不会说一句曹王府的不是。
晏崇让今日本该是同父亲一道过来的,但无奈父亲被召入宫,所以晏府的丧礼由他代为送往曹王府,在门口登记入册后,他就去灵堂上香。
实话来说,晏四是不怎么想敬这炷香的,毕竟他心里很清楚,曹王爷并不是一个清白的人,配不上这么多人送他一程。
但官家都已经默认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总不好反驳官家的意思。
晏崇让忽然有些消极,事实上自从入朝为官后,即便是在人员相对简单的翰林院,也依旧免不了勾心斗角,而因为他父亲的身份,他在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这也就造成,他当官都大半年了,却没在官场交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有些时候,他甚至都盼着黎兄入朝为官,毕竟以黎兄的能力和才智,绝不会迷失在权欲的宦海之中。
权欲啊,即便身份高如曹王爷,也依旧抵挡不住这份诱惑。
晏崇让看着满是缟素的曹王府,因没有见到赵如,便准备客气离开,却没想到走到中庭,却在假山旁边见到躲着哭的赵兄。
啊这,他是不是应该装作没看见低头离开啊?
晏四犹豫的刹那,赵如就抹完眼泪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反正……就很尴尬。
“赵兄,节哀顺变。”
赵如见是晏崇让,下意识看了人背后一眼,却见空空如也,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晏崇让见此,当即道:“黎兄他病了,下不得床,他托我叫你保重身体。”
赵如其实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两位新朋友,从那日的情况来看,不论是黎望还是晏崇让,接近他都并非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曹王府有异。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叫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种问题,直到现在,他都无法接受祖父过世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但心中依然恼火万分。
“多谢,我还有事,就不送晏兄了。”他僵着声音说完,便匆匆往灵堂方向去了,没再回头看晏崇让一眼。
晏四见他如此,心里愈发难受,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去一趟叶府。
“黎兄人呢?”
五爷懒懒打了个哈欠,道:“刚才还在呢,叶老头方才急匆匆出府去了,叫我看着黎知常喝药,你来得正好,陪我唠唠嗑呗。”
“……聊什么?”
某种层面上来讲,白玉堂也是个很敏锐的人,他一下就看出了晏四心中有郁气:“聊点叫你不开心的事情呗,你要是想说,五爷现下有空,倒是能听你多说两句。”
“那可真多谢五爷的侧耳倾听了。”
“那是,五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替人解惑的,你看你眉头都能平地起高楼了,别不是要被罢官了吧?”五爷不无幸灾乐祸地猜道。
晏四一听,当即道:“你能想我点好吗?不过就是有些事,钻了牛角尖罢了。”
“什么牛角尖,说来听听呗。”
左右五爷不是多嘴之人,晏崇让也确实想找个人倾诉,便痛快地说了,别说,说完之后,确实心头痛快了一些。
“就这?”五爷一脸疑惑,“这你有什么好钻牛角尖的,是那老王爷先做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黎知常接近赵如,确实目的不纯,但那又怎么样?他杀人放火还是恶意算计人了?都没有好不好,而且以他的性子,必然也是真心结交那什么赵如的。”
晏崇让当然也明白这点,但心里就是不得劲。
白玉堂见他如此,忽然拍着大腿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觉得那老东西不配善终?”
晏四陷入了沉默。
“我猜就是!你这人,可比黎知常能憋多了,我听他说你去曹王府吊唁了,像这种老东西,你居然还要去上香,可不把你憋屈坏了,对吧?”
全中,晏崇让虽然嘴上劝黎兄的时候头头是道,但搁自己心里,却也过不去这条坎。
曹王爷触犯律法,窝藏重犯,甚至私挖金矿,结党营私,实是罪无可恕的事情,却这般被轻飘飘带过,还受人香火,留下清名。
即便有赵如的因素在里面,晏崇让也觉得不该这么便宜曹王府。
虽然他也明白,曹王世子不做人,只要给其时间,曹王府有的是法子破落,可那并不一样。
说到底,晏崇让活到如今,太顺风顺水了,出身名门,父亲又是本朝赫赫有名的晏公,他自己才貌皆备,年纪轻轻就大小登科都完成了,交的朋友也都很好,可以说遇上过的最大挫折,就是师长和外人给予他的科举期望。
但这点,他也早已用自己的才学叫所有人住了嘴。
如今初见官场险恶,理智告诉他,应该让自己努力顺应规则,明哲保身,才能更好的步步高升。
但事实上,他心里根本没法接受。
“你说得没错,我不太喜欢磨平了棱角的自己。”
白玉堂见他承认,忽然也收了笑意,伸手拍了拍晏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