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生得面如春花,气质却很温柔,鼻尖虽然生了一颗小痣,却无损她的美丽,此刻她不施脂粉,只着一身天青色的素裙,也依旧美得动人。
只是美人眉间尽是愁绪,且面色惨败,也无怪李县令会认为她病了。
“夫君,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李城南却是紧张道:“你还说你没事,手都冰成这样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李夫人见李城南要走,连忙伸手拉住他,下意识挽留:“夫君不要!我没事,你留下陪陪我就好了。”
这脸色,怎么越来越难看了?
“可是为夫又不是大夫,你身体本就不好,这会儿又是冬日里……”李城南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夫人的手指捂住了嘴。
见丈夫一脸的疑惑,李夫人一脸凄楚地开口:“夫君,我是真想跟你一辈子的。”
李城南要开口,嘴巴却被捂着,他下意识要挣扎,却听得夫人道:“夫君,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好不好?”
见李城南点头,李夫人才道:“夫君,你从前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每个月的十六日都会去庙里烧香?”
李城南今日打从听到那朱丽儿报案开始,心里头就一直坠着,现下听到夫人用这般郑重的口吻说话,他心里忽然升起了无边的恐惧。
他难得一次不顾夫人的意愿挣脱了束缚,道:“夫人,莫要说了,我如今已经不好奇了。”
这话里,充满了无边的关切,李夫人含在眼眶里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夫君,我想说,我想告诉你,我怕我现在如果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勇气向你坦白了。”
更重要的是,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李城南结识李夫人时,还只是一介书生,两人携手多年,他确实一直不知道夫人的家乡在何处,又是为何会一人孤身。
甚至夫妻多年,他能感觉到夫人对他的情意,却总觉得隔着一层似的,就连下人也说夫人总是不展笑颜。
虽然美人颦蹙也是美的,但李城南是真心喜欢夫人,也希望夫人能开心起来。
可现在听完夫人说的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夫人会一直愁眉不展了。
“夫人!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说完,便拥住夫人哭了起来,李夫人感受到爱人宽厚的胸膛,忍不住靠上去也哭了起来。
这份仇恨和沉重,积压在她心头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来,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惊魂醒来,看着宽广仁厚的夫君,她甚至心里隐隐起了罪恶感。
李夫人打从心底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夫君这般的疼爱与情意,她是个罪人,不应该有这么好的生活。
可是她又贪恋夫君的疼宠,只是命运终究是不够眷恋她。
人总该是要为自己的曾经付出代价的,或早或晚,即便是日夜诵经求佛,也是逃不脱的。
李夫人的故事很简单,她本是蜀中人,家中经营着一家典当铺子,银钱是不缺的。她幼年过得快快乐乐,有一日回家,却见鲜血满地,她亲眼看见两个手执屠刀的男人杀光了她的亲人,那两张脸,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可是官府找不到这两个人,她的父母和亲人枉死,她也被迫远离家乡,终于有一日,叫她寻到了仇人。
可是仇人武功很高,她杀不了他,去报官还被官府的人轰了出来。
迫于无奈,她只能选择忍辱负重给人做妾,然后伺机杀了仇人。
李夫人原本以为自己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等待,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朱耿白与人比斗受了重伤,却还叫嚣着要杀回去,她偷偷换了伤药,又定做了一枚七寸长的铁钉。
在她的家乡,有这样一个说法,一个人只要被铁钉贯穿大脑,那么就会永世不得超生。
朱耿白杀害她的父母亲人,她恨其入骨,她要他下辈子也投不了人胎。
然而,杀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李夫人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这一段记忆,可那种粘稠的血腥感,却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叫她魂魄不安,只得日日求神拜佛。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依旧难安,甚至每晚,都能梦到那朱耿白来向她索命,还有……朱耿白那个无辜的女儿。
当初她孤身飘零的时候,也是那般的年岁,李夫人知道孤苦无依的苦,却还是将这份苦,加诸到了那个小女孩身上。
而今日,她又见到了那个叫丽儿的小姑娘。
丽儿生得一点都不像朱耿白,打小就漂亮,长大了更是俏丽,李夫人明白,对方必然是认出她了,就像她当初能一眼认出朱耿白一样。而且有包大人在通许县,即便她的夫君是通许县令,也没有办法再庇护她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让仇恨终结在她这里吧。
“夫君,我不后悔杀了朱耿白,我只恨负了你,叫你替我……”
李城南拼命摇头,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不,你没有负我,当初是我执意要娶你的,而且那朱耿白本就该死,包大人若是知晓,必然不会判你死罪的。”
李夫人却摇了摇头,道:“夫君你是朝廷命官,绝不能有一个背负罪名的家眷,若我执意还要留在你身边,便是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