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荒谬言论,还请黎公子慎言。”刘正顺秉着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可信度。
但很显然,他的声音虚而不实,即便是对面牢房的胡天伦,都感觉到了一丝假意。
“原来刘将军也觉得荒谬啊,正好小生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皇权至上的年代,如果徐家真的找人代嫁,那就是妥妥的欺君罔上。
关键徐家还是商户,不具备士大夫阶层的特权,一旦查实,那基本就告别人世间了。
“没错,徐家小姐已经嫁给了胡天伦,本将军只是淡了对她的情意,况且胡天伦的话你也信,他的嘴里能有几句话是真,胡家高门大院,怎么可能没见过人就成婚的。”
刘将军说着,连自己都快信了:“黎公子你好歹也出身书香门第,如此妄言,未免太过口无遮拦了吧。”
黎望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只听得他道:“刘将军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只是,小生这人惯来放肆得紧,一旦心里有什么疑窦,便喜欢想方设法地去解开。胡少夫人的身份如此可疑,反正验证一番也不难,倘若真是小生想错了,自会去胡府登门谢罪。”
好家伙,黎知常你这家伙大喘气能不能给个提示啊?而且到底哪里不难了?
“黎望,你站住!”
刘正顺显然是急了,竟是直接喊了黎望的名字,语气也愈发咄咄逼人:“黎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胡少夫人乃是官宦家的儿媳,你要如何去验证!”
然而这时,狗屎棍胡天伦又发言了,他就算再蠢再不聪明,也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被徐家耍了,当即就道:“姓黎的对吧,你去验!我不介意你行非常之法!”
黎望:……
怎么的,是什么给了你们他要去绑人的错觉?
于是他好心地停下了离开的缓慢步伐,转头道:“不劳刘将军担忧,想要验证胡少夫人的身份其实很简单,徐家从前乃是京中的大户人家,府上奴婢仆从总是不缺的,虽然两年半前举家搬离了京城,但想来仔细找找,总归还是有的。”
“不过也有可能徐家皆是忠仆,不愿指认,但徐家小姐从前颇有才名,街坊邻里总归有认得她的人,相信开封府只要认真去找,总归是能找到人认识徐家小姐的。”
一个人的成长足迹,是很难被抹去的,徐家只是商户,遣散仆从、变卖家财离开京城,已经是做到极致了,如果没人怀疑,自然相安无事。
但一旦去查,那就是竹篮的窟窿,一旦去打水,全是漏洞。
徐家小姐盛有才名,那绝不能是平白来的,身在书香门第,黎望太明白这些东西都需要人教授,那么就必会请西席请老师,只要接触过,就会留下痕迹。
况且,刘正顺的反应如此之大,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黎公子,求你留步!”
黎望觉得刘正顺身上有种莫名的天真,当初徐家小姐被赐婚,他一个文人醉酒持刀抢亲,可以说是用情至深,也可以说是愚蠢,在战场上冲杀了两年半,这种气质依旧没有得到半分的蜕变。
“刘将军,你能叫住我,难道还能堵住胡天伦的嘴吗?”
胡天伦确实不可能闭嘴,除非刘正顺当着黎望和白玉堂的面杀了这人,可这是开封府大牢,不是边疆的战场上,不可能随随便便杀人。
见刘正顺忽然松了一大口气,黎望不再多言语,跟五爷出去后,就去找包公汇报进度了。却没想到自己一进去,不仅看到了包公,还看到了……大名鼎鼎的八贤王。
不知怎的,黎望总觉得八贤王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某种奇异的诡光。
怎么回事,这都快盛夏了,他怎么觉得自己后背一凉呢。
“小生黎望,参见八王爷,参加包大人。”
黎望后背发凉地见礼时,八贤王却在打量这位过分年轻的巽羽楼小东家,该说不愧是黎江平的儿子,这生得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方才都有些恍惚,还以为是黎御史返老还童了呢。
再思及巽羽楼的行事作风,八贤王便忍不住感叹这对父子的脾性之像,不过举凡有才能之辈,多怪才,只是这书香门第的庖厨之才,他倒是第一次瞧见。
若不是包拯提醒,瞧瞧这小公子通身的气派,可半点儿不带人间的烟火气,是个妙人,难怪连严肃端方的包拯都看好这孩子。
本朝大臣都知道,八贤王最是爱惜人才,见黎望如此相貌堂堂,又谈吐风雅,方才肚子里想的威逼利诱之词立刻就换了模样,只听得他道:“免礼免礼,本王与你父亲也是朋友,唤你一句知常侄儿,可好?”
包公:……王爷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
“这是小生的荣幸,王爷抬爱了。”
八贤王腹有诗书,又通读史记,当初国子监的祭酒还请他上国子监讲过课,这番听黎望在国子监学习,便起了考教之心。
黎望心里叫苦啊,他是来送情报的,不是来……送菜的啊。
看八贤王这考教一个劲往民生、农事、个人修养上提,他立刻就闻弦歌而知雅意了,毕竟都提到当季蔬果市价变动了,他真的很难不懂啊。
得,这是真的送菜,还是巽羽楼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