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谚被邱嬷嬷的人带下去, 不理会李聪如何咬牙切齿, 邱嬷嬷浑似不见, 她的面容便如荣安一般, 数年不见笑脸,因瘦削且高颧骨,颜色蜡黄,整个人望似刻薄而可怖。
卫子谚小时候很怕见这位邱嬷嬷。荣安每回不耐烦见他,也是这位邱嬷嬷出面,两只鸡皮精瘦的手将他手臂一拖,拎小鸡般给拎出屋外, 然后冷冷吩咐侍卫, “不许世子进来。”
如今这个他怕了二十多年的人,救下他的命。
跟在身后,盯着侍女将他送回院中。
卫子谚莫名觉得心安。
他缩在帐子里, 有些赧然地伸手:“嬷嬷……”
邱嬷嬷回过脸来,眼内有凌厉的光透出。
她总是板着脸。
一方面是为施威于手底下的人。一方面是因为主子, 荣安不喜笑, 她身边的人, 自然也都严肃端正。
她并不说什么安慰的话, 把屋外服侍的都喊了来,当着卫子谚的面,立在中堂, 目光如电扫向下首的一排人。
直到每个人都暗自心惊, 将头垂低, 她才缓缓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听谁的吩咐。”
邱嬷嬷声音不大,却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世子是这府上唯一的世子,是咱们殿下唯一的儿子。是圣上和圣后最疼爱的外甥。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记住。世子有什么不好,你们这些服侍的,第一个逃不脱干系。帝姬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可听说过连坐之法?”
“世子年幼时,身边有位梁乳娘。她的下场如何,你们尽可打听打听!”
邱嬷嬷言尽于此,将人都遣出去,与身边的两个丫头道:“你们这两日暂且轮流在此照料。”
两个小丫头都有些担心:“可是殿下那边……”
“殿下身边有的是服侍的人,不缺你们两个。不必担心殿下怪罪,有我这老骨头担着,你们怕什么?”
说完这句,她就不再看她们。扭过头,冷眼睨向卫子谚。
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如今含着两泡眼泪,瘦成一把骨头,可怜兮兮地用乞求的目光瞧着她。
邱嬷嬷垂下眼,冷硬的心有一丝不忍。
她走过去,撩起帘子,把窗打开。
刺眼的光射入卫子谚虚弱的眼,他举手将眼帘遮住。听见邱嬷嬷平铺直叙没有起伏的声音,“老奴只问世子一句,想活,还是想死。”
她说话如此大逆不道,却叫卫子谚无法指责,他像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紧紧抓住身底下的褥子,“自然想活,嬷嬷救我!”
“想活,就有活路。世子且安心稳过这几日,等老奴的消息。”她并不将话说尽,小脚一抬,无声无息从屋里走出去。
卫子谚仰头望着帐顶四角的流苏香囊。
如今他所能倚仗的,竟只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奴才。
回顾二十五年岁月,曾经的繁华鲜活只如一场梦般。
到如今,他身还未死,却早被注定了结局。
大抵,这就是报应。
报应他害死的乳娘,小太监,报应他祸害的那些闺女、妇人,报应他逼死了自己的发妻,报应他早亡了的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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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聪捂着火辣辣的脸,在院中立了许久。
他在荣安身前再得宠,也只不过是个下等侍卫。
卫国公能轻易处死他,就连荣安身边的嬷嬷也可随意对他惩处。
他厌恶透了这种感觉。
屋里有宫人抱着荣安换下的衣裳从里出来。
李聪挑了挑浓眉,踏步走了进去。
荣安换了件蟹爪菊纹软烟罗齐胸襦裙,侍婢正替她穿外衫。
轻薄的丝帛给男人的大手抓住,从荣安手腕处扯落。
李聪肃着脸,当着宫人便道:“我不喜欢你穿这个。”
荣安面上一红,扬手把人都遣出去。
李聪将荣安抱住,孩子般靠在她肩头,两人在绣榻上坐着,他有些委屈地抱怨:“世子厌恶我,嬷嬷不喜我,荣安,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只想做你的男人,爱你宠你呵护你,为什么全天下都不同意?都看不得我俩相好?”
荣安不答,他便缠上来,荣安仰起脸抱住他的头,“李聪,你别说傻话,本宫……呀……”
肩膀被男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李聪恶狠狠地道:“不是说好了,与我在一起时,不得自称‘本宫’?你当我是什么?”
多月来相处,他已摸清她所有软肋,帝姬的架子半点都摆不起来,被他钳制得死死的。
“荣安,明儿你进宫去,带我去吧。我要寸步不离守着你,盯着你,不叫你给别人觊觎去。你回回叫王林他们几个跟着,我都要怀疑,你和那王林有一腿……”
荣安无可奈何地摇头,靠在绣榻背上有气无力地分辩,“胡说……宫里不比旁……的地方,你……才……”
话没说完,接下来的过程更是节节败退,一再妥协,终于只得点头,“好……我……我答应……好人……别…”
屋外听得荣安似哭不哭的声音,邱嬷嬷寒着脸,将门前候着的都遣了去。
她推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