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夫人可知唐逸伤人的真相么?”他试图说些什么,缓解心头烦乱的思绪。“我暗自往周家打探过,周三身上的伤,有些蹊跷。”
林云暖认命的伏在他背上,强迫自己不去想此刻的狼狈,“你是说,原本伤人的是……钟姑娘?”
木奕珩有点意外,“原来嫂夫人什么都知道。”
林云暖笑了。她扯开唇角,觉得下唇干涩得快要裂开,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头,一点点攥紧成拳,再慢慢舒展开,重新搭回他肩上,木奕珩听她缓缓道:“是周三爷无礼侵犯,她错手伤人。唐逸为保心爱的女人,甘愿从她手里接过屠刀,要她指认自己是凶手。他豁出名声性命,免她受牢狱之灾。”
她的语调平缓,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语气中没有一丝疑问,是全然的笃定。
木奕珩一时不知如何对答,为她的冷静大感意外。
木奕珩愣愣地朝前走着,越发昏暗的天色将地上人影拉的很长。原本陌生的一对男女此刻双影相偎,辗转过这条路,不知还会有否机会再如此亲昵。他分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舒展了根须,牢牢扎进去,是酸酸麻麻,又隐晦难言的滋味。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无言伏在他背上,凉的夜风吹来,贴住他宽厚温暖的背,似乎也不再觉得那般冷,前面城头的灯火渐渐照亮漆黑的小路,月色倒衬得暗淡了。她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心里头酸酸涩涩,悲凉极了。
她这一生,前头顺应命运,规行矩步,却不曾被珍视过。如今前路渺茫,怕是再难遇上什么好姻缘,从此断情忘爱,唯有把自己顾好。
她轻拍木奕珩的肩膀,收住那点不值一钱的感伤:“木爷,进城了,我下来吧。”
软弱了那么一刻,借了这人的肩膀和体温,可前行的路还需自己走。从今起,再不寄望任何旁人。命是自己的,路得自己走。
心里头那念头越清晰,木奕珩就越觉得烦躁不安,对这妇人,他几番关注,可以说是有些上心了。
此刻她说要他放她下来,他停步,面上有他不自知的挣扎神色。
在女人方面,他从不肯亏待自己,既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也不准备拐弯抹角。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而平静:“你脚上伤势严重,自己是走不得的,这个时候又无药堂营业,怕耽搁了治疗。或我带你回头,便在宏光寺歇息,请寺中懂医术的法师瞧瞧……”
“不必了,木爷请放我下来……”林云暖是嫁过人的,又不是傻子,木奕珩是什么意思,她懂。
木奕珩喉头如火烧,此刻那点烦躁从心里溢出来,叫他眉眼都添了点阴狠。
“你已遭猜忌,何苦白白担个虚名?”且我木奕珩,不至委屈了你吧。
林云暖并不挣扎,只道:“木爷今日助我,若执意索报,我自无话可说,只是待我自尽后,请木爷休要将我尸身送回唐家受辱,我想回乡入土,还盼木爷能够成全。”
是说,他若强求,她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饶是木奕珩再任性胡闹,却也无意为一时意念逼死一个妇人。
他终于松开手,将她放下来。
林云暖与他施礼,他冷冷转身,没有生受。
“木爷此番相助,来日我……”
“不必了。”木奕珩淡淡道,“但愿从今往后,再不必见到唐四夫人。”
林云暖吞下一抹苦笑,屈膝应道:“是,连累木爷因我生了麻烦。从此起,必不会了。”
林云暖在途中拾根木枝,拄着一步一步艰难挪回香芜巷的宅子,远远瞧见灯火亮如白昼,知道林太太和林三太太必为她而忧心难眠,她轻轻拢了拢鬓发,紧紧身上的男装,悄悄舒了口气,这才上前打门。
她身穿男装,头发散乱,浑身狼狈,脚下点点血迹斑驳,林太太陡一见到,几乎惊怒得晕去。
林云暖在地上跪下,朝林太太磕头,她强忍一天的泪珠终于落下,哽咽道:“我的确并无做出丑事,……只要母亲一句话,我愿舍了这条命去,全了林家脸面。”
林太太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种种,早在她冲到木奕珩门前时就已想通。
可女儿这番模样还是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她扬手一掌挥在林云暖脸上,恨得泣不成声,“那你还回来作甚?为何不当场就死在那姓木的房里,才叫全了林氏脸面!”
经由这件事,便是唐家再仁厚,也不可能容得下她,更何况,唐家从来就不是那仁厚之家?怎么办,她的女儿怎么办?
林三太太拉住她:“大嫂,现在哪是说气话的时候?唐家欺人太甚,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开吗?这些年你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再想想他们会如何待我们的云丫头,经此一事,若放云丫头回去,就是她自己不肯死,唐家也不可能再给她生路。况,那唐逸外室有孕,如今大有登堂入室之势,你便狠得下心,叫你嫡亲的女儿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唐家门?”
林太太对转枪头,一并恼恨了林三太太:“若非你兴风作浪,暖儿何敢离了唐门?若非她外头独居,又岂会给人可乘之机?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们大房好!你眼红我的女儿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