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微微颔首, 肯定了司马池的猜测。
他既陪狄青来了司马池家中, 就不曾有过刻意隐瞒身份的打算。
当然,与那回的钓鱼执法不同,这次狄青做好事,可谓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当然也毫无隐瞒身份的必要。
之前对涉及自己名姓和身份的问题的稍许回避,不过是不觉有特意宣扬的必要罢了。
闻言,司马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即使浮现那隐隐约约的念头的是他自己,可在得到陆辞爽快承认后, 还是被震得内心恍惚, 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
他出自官宦世家,素来古板正直, 教导子嗣时,也颇重资辈身份。在意识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违礼制时, 当场顾不上家人皆在厅里坐着, 就要下了主位, 重新以下官之姿见过陆辞。
陆辞却在他要起身的那一刻,一手搭上他一臂,轻轻施力, 就将差点闹出大动静的人给制止了。
“多谢公祖款待, 只是我与舍弟,尚有要事在身,便不好多做叨扰了。”陆辞莞尔一笑, 体贴地岔开了话题,好让惊魂未定的眼前这人慢慢恢复平静:“不知公祖可愿让我们再看一眼你家三郎?”
领会到陆辞不愿在更多人面前亮明身份的言下之意,司马池纵还感到别扭,仍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恩公愿见犬子,那是犬子的荣幸,下……” 一个官字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好险被他收住了,僵硬改口“我岂有不愿之礼?”
得亏其他司马家人都围着狄青说话,且恪守礼仪,未留神细听他们这边的对话,不然多半要察觉出这生硬的语调变化来。
司马池也无奈得很。
若换作还是不知陆辞真实身份的刚刚,那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挽留一番三子的恩公,起码让人多在家里坐上一会儿的。
临走前,再着家人奉上赠礼,以表谢意。
甚至还因颇欣赏陆狄二人的精气神,盘算着日后若有机会,设法提携一二。
如今再忆起先前无知而轻狂的念头……
简直叫他感到无地自容,自惭形秽了。
他怎就那般异想天开,念着以一地方知县的身份,寻思提携一年方弱冠、便已位列从三品的京中大员!
再让人细思不安的是,堂堂从三品的太子近臣,大年三十既不在家中,也不在京里,却在路上奔波,显是肩负非比寻常的职事。
尽管他不曾听过任何风声,更猜不出陆辞身负的职责,但也无比清楚,对方定然只是途经光州,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而已。
隐秘虽已经被三子无意撞破,具体细节,却无论如何都不是他能探听得起的。
更不好出口挽留——倘若因此耽误了大事,他哪儿担得起责任?
司马池能二次下场就金榜题名,摘得进士出身,绝非什么榆木脑袋。
仅凭陆辞身份,他心念电转间,结合朝中暗潮,瞬间涌现无数触目惊心的猜测。
就连点到为止的陆辞也没想到,司马池的脑补能力如此丰富。
司马池竭力平复面上情绪:“我这就让乳母将犬子领来。”
从拐子手下逃出生天后,原本就属家中最受宠的司马家的小三郎,顿时受到了家人最多的关注和精心呵护。
尤其对失而复得、还很是心有余悸的聂氏而言,一时间眼不肯离其半刻,生怕又一个不留神的功夫,这块心肝肉就又从身边不见了。
对还懵懵懂懂不晓事的三郎本身,在哭过一场后,就算彻底过去了,见有许多人陪他哄他,还高兴得拍手笑。
在玩过一阵后,他喝了点米糊,打了一串儿饱嗝,也就睡着了。
现是被聂氏亲自抱着,带到陆辞面前的。
陆辞之所以提出想在走前再见见这由狄青亲手救下的小家伙,主要是为了转移司马池的注意力,见聂氏当真将睡着了的稚子都抱了来叫他过目,不免有些意外。
早知这小不点已经睡着,他就寻个别的理由了。
“不仅生得机灵可爱,”陆辞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睡颜,不由一笑:“还是个心宽的。”
聂氏听出这玩笑后对三郎的喜爱,顿时忍俊不禁,正要开口,担心不知对方身份的夫人说错话的司马池则坐不住了,讪笑着抢先一步道:“三郎尚不记事,让恩公见笑了。”
“这是好事,何来见笑?”
陆辞摇了摇头,习惯性地就想送一本书出去,顺道说几句勉励读书的客气话。
然而一摸就摸了个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狄青这趟出行是为看戏为主,又哪儿会随身带书备着?
于是顺手从腰间解下一块小如意来,笑着交给聂氏:“既我与你家三郎有缘,便以此如意相赠,祝他此劫无事后一路顺遂吧。”
聂氏下意识地就要回绝,陆辞笑道:“这仅是我在别州落脚时,集市上见着好看,随手买下的,并不是什么珍奇名贵的物件,仅为图个好意头,你替他收下便是。”
他所说的,也的确非虚。
这块玉如意并不是什么珍贵难得的质地,但雕琢的手工精巧漂亮,要价也不算高,陆辞与狄青逛时一眼看中,就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