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心情跌落谷底的时,如果有人朝你伸出手,那他或许是踩着五彩祥云而来的。
那一圈暖橙色的夕阳轮廓落在他鞋边一圈,裴芷好像真的看到了五色斑斓。手指对上他的指腹轻轻一点,她听到自己说:“好。”
偌大的陵城,吃喝玩乐的地方有很多。
但因为从小长在这里,对身边有趣好玩的地方大多有了免疫。往近郊去的陵山风景区,也因为拍照的关系,去的次数不计其数。
他车的方向就往近郊而行。
此时向西,夕阳透过玻璃直刺双眼,像团火似的挂在天边燃烧余晖。
她的相机包丢在自己车里,手机没了电,空身一人上的车。此时鼻梁上架的那副墨镜也是谢行从置物架里取给她戴的。
是男生常戴的宽边款式,挡住大半边脸,更把泛红的眼角遮得严严实实。
让她在小朋友面前不至于掉光姐姐的谱。
那会儿还不是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开,刚上车,他就一声不吭把墨镜递了过来。
裴芷头一次这么明确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纤细。她闷着声靠在副驾上,随他去哪。
路上交汇而过的车越来越少,房屋间隙也越来越大。好似一路绝尘就为了从钢筋水泥光怪陆离的世界离开。
最终停在远郊一处小丘陵附近,视线越过丘陵便能看到远处郁郁葱葱的陵山。
这一片很陌生,裴芷确实没来过。
她从车上下来,情绪已经缓和不少。摘了墨镜深吸一口夏日傍晚的温热空气,偏头看他:“带我玩儿什么?”
“车只能停在这,姐姐不介意再往前走两步吧?”
顺着他的目光往前往,似乎是有片石滩,被眼前丘陵挡住大半,只露出乱石一角。再细细听,能听见淙淙流水声。
她点头,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沿着泥泞小道绕过丘陵,眼前豁然开朗,是片泛着金色粼光的野湖。夏天的风拂过水面,粼粼波光化作碎金在眼底生动跳跃。
风是燥热的,湖水是!是清凉的。
两边丘陵夹着着一方野湖,碎金停止跳动时,湖面满是倒映着的郁郁葱葱。还有时不时点头翘脚一跃而过的白鹭。
夕阳,晚风,野湖,白鹭,还有湖对岸带着竹笠垂钓的老头。
这一切仿若脱离尘世的仙境。
于是人间那点烦恼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此情此景,心境也跟着开阔不少。
脚下是片乱石滩,或许是常年被水冲刷,石头都被磨平了棱角,硌在鞋底也能感受到圆润的形状。
裴芷还穿着双裸粉细高跟,尖头鞋面缀一根水晶链,搭着白皙脚背延伸到脚踝,虚虚扣着细白的脚脖子。平地上还能摇曳风姿,到乱石滩就显得寸步难行。
她随手解开水晶链,把高跟鞋从脚上甩在两边,指尖勾着走了两步。
金属鞋跟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光芒。
谢行走在前边,听到响动回头,眉头轻蹙着状似自责:“我没考虑到姐姐穿着高跟鞋。”
“没关系。”
她低头看着自己白嫩带粉的脚趾,笑:“我好久没这么自由了。”
他依然不赞许,在提醒会划破脚没成效之后,自己也脱了鞋与她一起赤脚踩着石滩。
因为脱了鞋,顾虑便少了。
裴芷傍着河滩走,时不时探身用脚勾踩湖水。水流泛着涟漪划过脚心,在燥热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清凉。
越淌越往深处走,直到浮动的湖水把裙边沾湿,轻薄布料黏糊糊贴在小腿肚上。她这一肚子闷气算是发泄够了,一回身,谢行虚抬右手紧紧跟在身后,一副随时保护着她的模样。
他没来得及卷裤腿,牛仔裤沾上水迹深浅不一,却丝毫不显狼狈。
少年清瘦的棱角包在衣衫底下,衬着背后落日余晖,仿佛霞光万丈。
她情不自禁弯腰鞠一捧水,指尖一洒星星点点落在他眉间,于是他不再垂眼看着她不稳的步伐。
抬眼的一瞬间,或许是错看,裴芷觉得他眼底是无奈和骄纵。
她淌着深浅不一的湖水边!边看他边倒退着走。
“好后悔啊,这么好的地方,没带相机来。”
“你好好走路。”他连追几步嘱咐。
“我今天啊……”她没听话,好像情之所至,忽然就想倒苦水了:“相机摔了。”
“车被追尾。”
“车也不重要。”
“预留的参赛名次也没了。”
身外之物还好安慰,但谢行知道,她是很喜欢摄影这份事业的。
裴芷忽然就停下脚步不动了,认认真真地隔着夕阳余晖歪头看他。看得少年都觉得不好意思,才不无羡慕道:“十九岁好棒,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残酷的。”
她凑近,抬手揉了两把少年柔软的额发,“弟弟,你永远不要长大。”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到谢行以为她是下了个“诅咒”,让他永远长不大的咒语。
少年叛逆的特性。
他这会儿在心里许的愿可是早点长大,再成熟一点,再稳重一些,然后可以一直一直保护她。
他撇着嘴角,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