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不知是不是还回来之后一直没再用过,伞褶被叠得工工整整,一层层严丝缝合,跟刚买回来似的崭新。
很少有男生会细腻到这种程度,裴芷忍俊不禁,再次想起话不多、表情也很淡的少年来。
她塞着耳机,正和江瑞枝打电话。
江瑞枝听她突然笑起来,狐疑:“怎么了又?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裴芷拿起伞,转着伞柄在头顶撑开,说:“突然想到个人。”
“男的女的?”
“男的,不过你打住。没你想的那些,就是觉得有趣。”
为了防止江瑞枝发散思维,她又加了一句:“还是个小朋友。”
江瑞枝果然被带歪,以为她说的小朋友真是字面意思的小朋友,哦了一声没当回事:“哪家的小朋友,没听你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说不定以后也见不着,其实……也没有很熟。”
她聊着电话几步小跑,跑进楼道。
电话声在进入电梯间之后变得断断续续,信号微弱起来。两人像是习惯如此,整个电梯上行过程没怎么说话,一直到恢复信号,江瑞枝的声音才又传出来。
“到楼上了?”
“嗯,到了,缺的那张照马上发你。”
“行,也不是很急,你记得就好。”
华景园一户一梯,裴芷握着伞柄抖了抖,也不用怕妨碍邻居,撑开晾在过道上。
开锁进门,看见裴忠南在家打了个招呼,弯腰换鞋。一转身,动作愣在原地。
这一瞬间似乎和多日前某一天完美重叠在一起。
除她和老裴以外,家里还有第三个人。
少年穿着灰白色的宽松运动衫敞着腿坐在沙发上,或许是从听到开门声就看了过来,此时目光正一动不动落在她身上。眼神无波无澜,似一汪深潭,望不到底。
在与她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他轻点下颌微微扬起唇角,才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裴芷看到他与自己打招呼,才惊觉刚电话里讲的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着的少年又出现在了她家。
她也回敬般点了下头,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虽然私底下因为个中缘由吃过饭,也偶遇过,但在老裴面前,她与对方似乎还不至于熟得需要互相寒暄的地步。不过丝毫没反应也说不过去。
她停在原地静思片刻,对老裴说:“您有客人啊?那我先上楼了。”
甚至没往客厅多看一眼,她踩着楼梯上楼,总觉得背后有道带着灼灼热意的视线。细想又觉自己多心。
只是觉得自从第一次碰面之后,好像总是时不时碰到那位小朋友,也不知道和老裴讨论什么专业问题,连家也来得勤了些。
老裴也是的,年纪越大越热心。
因为还想着要给江瑞枝发邮件,她没再想下去,把自己关进房间就没再出来。
楼下。
裴忠南打印完稿子递给谢行:“先印这么多吧。你倒是看得挺快。也没想到现在还有学生对新闻稿感兴趣。以前啊,我恨不得在后边用鞭子抽,学生都不爱看不爱背的。嫌这个无趣。”
“嗯,有点兴趣。”
少年说着懒懒掀了下眼皮,目光若有似无往通向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晃了一眼,收起稿子恭恭敬敬:“谢谢老师。”
老裴难得碰到一个这样的学生,特别热情:“还有什么事儿,说说,我这有的给你印。”
“其实——”
他顿了一下,“还挺多问题想请教的。不知道会不会打扰裴老师。”
“嘿,来都来了,就别客气。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谢行搜肠刮肚和裴忠南聊了很久,磨蹭足了时间,也耗尽了耐心。却听不见二楼丝毫动静。
似是有些失望,他望了一眼挂钟起身:“裴老师,我打扰得够久了。”
老裴仿佛刚从热聊中缓过来,诧异道:“都这么晚了啊。”
“嗯,那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了。”
“哎你怎么回?要不要——”
少年收拢手指,如松般默默站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就听下一句传过来:“我送送你。陪你打上车去。”
他抵了下腮,没什么表情:“不用了,老师。我自己就行。”
临走时,谢行装作不经意扫了一眼楼梯口,依旧静静悄悄没动静。
于是转身带上大门。
楼下安静十分钟后,二楼终于传来慢悠悠走动的踢踏声。
裴芷半个身子靠在客厅挑高处的栏杆口,往下叫老裴:“您客人走了?”
老裴仰头:“啊,走了。”
“憋死我了,怕打扰你们。我都没敢下楼。”
“哟,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父女俩插科打诨几句。
她没心没肺地调侃,不知道此时另一边,谢行回到车上,靠进座椅后背缓缓闭眼。
没开车内广播,没打火点引擎,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在脑海里勾着裴老师家那位姐姐的轮廓,心口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躁动难耐。
手指往车斗里摸,摸到某个冰凉的金属物件。
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