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经历了“他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也跟着瞎什么胡闹”到“我有罪我竟然下了手”的复杂心路历程。
那回是在他家。
裴芷窝在他怀里看完一部电影,摸遥控器的途中不小心就蹭上了手肘那块
肌肤。
她垂着眼皮小心地摩挲:“你这疤看着有些年头了,就一直好不了了吗?”
“嗯。”谢行安安静静任她揉搓,点头:“小时候弄的。”
“怎么弄的?”
“爸妈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我和保姆。有次突然停电,保姆在楼下联系物业过来看电路。我还小又不懂事,自己摸了根蜡烛玩。”
“然后呢?”
他不答反问:“这块疤你看像什么形状?”
他皮肤本来就白,烫伤处的肉色疤痕比原来皮肤还要浅一度,伤疤边缘模糊,像海上倒映的太阳轮廓。
裴芷略作思考,迟疑道:“太阳?”
“好看吗?”
“好看什么啊!”裴芷掐着他腰,逼他把之前没讲完的故事说完:“你还说不说了?不说我掐你啊。”
“后面没什么可听的,就是被烫到了留的疤。”
烫伤的疤会留那么久吗……
裴芷不知道,但她好奇,免不了又追着问。
谢行拗不过她,依旧保持着把人控在怀里的姿势,下巴却抵上了对方的肩窝。声音沉沉落在耳边:“小时候想法简单,明明把自己烫出水泡但总觉得是自己调皮做错了事。怕做错事,爸妈回来看我的次数变少,就忍着不说。不仅不说,还故意在大夏天穿着长袖遮掩。”
“……后来呢。”
“后来保姆发现我手上的伤时,已经化脓很严重了。再清创、上药、恢复、就祛不了疤了。”
裴芷越听越觉得揪心,她爸妈虽然离婚各过各的,那也是青春期以后的事了。
再说,两人对她的关心唠叨如出一辙,她很难想象父母因为工作忙,把小孩儿独自放在家丢给保姆照顾是什么感受。
她同情心泛滥,自己难受着还安慰对方:“没事,你嫌不好看的话现在激光祛疤技术很先进的。”
“——而且不痛。”
她小心翼翼伸手指戳了下伤疤,情绪低落:“对了,你这个,那时候疼吗?”
“早忘了。”他笑,连带着眉梢也荡开笑意:“而且我才不祛疤。以后姐姐心疼我,不好吗?”
裴芷垂着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疤痕:“疼你啊。”
以前每每说到这块疤痕的故事,她总是同情心泛滥,以至于后来成了他犯错时用来博取同情的小手段。也成了最为敏感之处。
轻吻落于伤疤,总能惹得他红眼。
裴芷一忆起往事,不愿重蹈覆辙,先一步望向别处。
而谢行也不像故意的,神态自若。收回伞才低声问:“你去杂志社吗?”
“嗯。”
“我开车来的,我送你吧。”
“不用了。”裴芷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我自己有叫车。”
她原本还想了好几个借口用来搪塞,没想到对方并未纠缠,只闷声应了一个字:“嗯。”
裴芷感到诧异,不过很快说服自己。
两年在外生活,她把自己性格磨得圆润了不少,怎么就不允许别人有改变。也或许只是她妖魔化了记忆里他的性格,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缠和不堪。
不然当时怎么会爱得那么浓烈。
出租车很快到达小区门口,没人纠缠,裴芷顺利上车。
不过在上车前,对方却留给她一句话。
他说:“我改了。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这是重逢后第一次主动提及从前,像
是要撕破一道口子,让回忆往外翻涌,情绪向内塌陷。
街景倒退,裴芷坐在车里忍不住回想谢行以前的样子。
少年气十足、肆意跋扈。
光和影同时在他身上交汇,外表有多光鲜亮丽,撕开内里就有多乖戾极端。
越是亲近,他越是束缚不住自己糟糕的情绪。
而她,是当时最亲近他的人。
意识到自己情绪低落,裴芷快速叫停回忆,耳朵里窜着车内广播,目光却无焦点地落在窗外。
陵城真的变了很多。
快到杂志社楼下时,安静了一路的司机师傅忽然转头,好奇打听:“姑娘,和你朋友吵架啦?”
“啊?”裴芷莫名。
“我看你脸色不好。”他说着故意学她绷着脸的样子,“情侣之间吵架啊,小吵怡情,得见好就收。我看你朋友都跟了一路了,认错态度诚恳。这多难得。”
裴芷透过后视镜往后看,果然看见辆银灰色跑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跟着。
她付完钱下车,并没有直接进大楼,而是在路边站定。心里的倒计时还没数到一,银灰色跑车与她预料中一样减速停到路边。
车是谢行的。
他没想到裴芷会主动等他,熄火下车一套动作流畅利落。
直到站在她面前,胸口还微微喘息起伏。
裴芷今天办公事,裙装配一双尖头细高跟,金属细跟拔地而起七公分却也只到谢行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