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橙黄的烛火下,宋霆越与陆机相对而坐,执棋对弈。
两刻钟后,随着一颗黑子落到棋盘之上,霎时围住一大片白子,胜负显而易见,已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这盘棋,王爷下的甚好。”陆机一语双关,说破不点破。
宋霆越难得夸他一回,“元毓棋艺进益不少。”
“明儿的日头怕是要打西边出来了。”陆机揶揄他一声,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开。
待人走后,侍女隔着帘子告知宋霆越热水已经备好,可以过去沐浴。
宋霆越向来不喜旁人在身侧伺候沐浴,是以寝衣布巾等物都是放在浴房的。待沐浴完往床榻上安寝,又是一夜无梦。
今日他心情不错,入睡前莫名想起顾锦棠那张明丽清纯的脸,甚至是她那双横着波的美目,然而这段时日她的倩丽身影却是迟迟都不肯入梦来。
自那日在端亲王府见到顾锦棠梦她一场后,宋霆越就再没有梦到过她,起初他是感到开心的,可时日长了,却又生出些别样的思绪来,竟开始想像起真正与她耳鬓厮磨的滋味会是如何。
然而她身量在他跟前着实不够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挡住她整个身躯,他与她怎么看都不是相宜的……
冬至日,文武百官休假七日。
顾锦棠风寒已经痊愈,穿戴齐整后前往正厅同三房的人一道红用晚膳。
“三娘身上可大好了?”
身侧的顾老夫人抬眸瞥她一眼,做出几分关怀的模样。
“劳祖母挂心,早两日前就已大好。”顾锦棠礼貌性地看着顾老夫人,温声回答。
顾老夫人闻言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道:“见你无碍我便安心了,明儿我与你的两个婶婶还有二娘入宫拜见良娣娘娘,良娣娘娘特意关照要带上你同去,你身上既大好了,便一道前去吧。”
“是。”顾锦棠温声恭敬应下,垂头认真用着饭前的开胃小点,接下来顾老夫人并未再同她说过什么,顾锦棠也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只跟个透明人似的只顾着吃东西。
虽说她屋里平日里吃的也不差,可跟这样的节日家宴的饭食比起来,自然还是要差上一大截的,像烤鹿肉、茄鲞、酒酿蒸鸭这样的菜色,素日里自然很难吃到。
此时昭阳殿内,圣上依照祖制设了家宴,皇室成员列坐两边,除却宋霆越一人形单影只,其余人等皆是三五人坐在一处,两位尚未出嫁的公主各自坐在自己的母妃身边,明瑟长公主则是同驸马和一双相貌出众的儿女参加家宴。
明瑟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颇受先帝宠爱,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并未踩上一脚,反而对他颇有几分照拂;而在面对得势的皇子们时,明瑟也未曾趋炎附势,反而是对几位皇兄皇弟都是一视同仁,甚至会对弱势些的多些关心。
是以圣上登基后,感念她少时对自己的关怀,亲赐明瑟二字,封长公主,食邑五百户,倒是比圣上最宠爱的小女儿晋阳公主的食邑还要多上一百户。
即便如此,长公主却也没有恃宠而骄,待人依旧谦和,面对太子和齐王、靖王、福王,也能做到不偏不倚,是以宋承睿对这位皇姑姑也颇为敬重。
宋霆越面色如常的看着眼前众人,漆黑的眸子里瞧不出半分的情绪,只有在瞥见顾锦姝满脸堆笑的面容时,目光中微不可察地带了些打量和比较。
顾锦棠与顾锦姝虽都是东乡侯顾勉所出,可模样却是半分都不像,比起顾锦姝的媚眼如丝,顾锦棠的目若秋水眼横波显然更符合他的喜好,能够让他生出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来。
太子偶然间看到宋霆越的目光,只当他还对顾锦姝念念不忘,略有几分恼怒的情绪里夹杂着得意和轻蔑,打从宋霆越亲近齐王宋承睿的那一天开始,宋霆越便不再是他的五皇叔,他心里的那一丝丝歉疚也跟着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厌恶和敌意。
想起前几日安平伯府的遭遇,太子愈加志得意满,抬手将顾锦姝抱在怀里做了些亲昵的举动,宣示主权似的定定看向宋霆越,眼神里写满了得意。
宋霆越却根本不把他的这些挑衅看在眼里,只是淡淡收回目光,执起酒杯将那美酒一饮而尽,再不去关心席上的任何一个人。
宫宴散时,天色已晚,宋霆越喝了不少酒,神志仍很清醒,陈嬷嬷知他酒量甚好,还是叫人一早备下了醒酒茶。
“王爷喝盏醒酒茶吧,省得夜里睡不好。”
宋霆越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将茶放下就好。
只见那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将茶盏置于小几之上,却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察觉到她未有离去的动作,宋霆越抬眸错开书本看她一眼,眼前女子不论是相貌还是气质,倒是有一两分像顾锦棠的,加之特意仿了顾锦棠的穿戴打扮,乍看下竟有了三分相似。
然而赝品就是赝品,何况还是个只有三分相似的赝品。真品还未上手,要一个赝品又有什么意思。
宋霆越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王蓁面前,取下她发间的海珠银簪随手丢到地上,半点情面都不讲,“以后不许再戴这样的发簪,退出去,本王不想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