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中,烛光熠熠,衣着华贵的顾老夫人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下首靠左的位置上坐着顾清远。
“今日可有哪家郎君同你问起过三娘?”顾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喝着一盏参茶,问话的语气甚是平淡。
顾清远大抵能听出她问这话是何用意,不过赵子桓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人品样貌亦没得挑,故此倒也不反感顾老夫人会起旁的心思。
“确有一位,是邢国公府的世子爷。”
这丫头倒挺有福气的,那张极肖其母的脸蛋果真是没有白长。顾老夫人如是想着,不免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说到底,我们东乡侯府倒也不差他们家什么的,百年顾家,配寻常的国公府还算不得攀附,何况三娘又是侯爷的嫡出姑娘。”顾老夫人虽未将话挑明,顾清远却明白她话中深意了。
“倘若两人真个看对了眼,也算是美事一桩。”
顾老夫人垂首抿口茶水,沉了声幽幽说:“你与那赵家世子素来走的近,便多多留意一些罢。”
顾清远闻言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旁的却没再说什么,顾老夫人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让他回去了。
待人走远后,曾嬷嬷问她可要安歇了,顾老夫人点点头,曾嬷嬷便命人去打热水送进来。
曾嬷嬷将巾子往热水里泡了泡,拧干了递给顾老夫人,顾老夫人抬手接过擦脸,对着她道:“三娘的及笄礼该预备着了,左右不过十五日后,排场需得做足了,省得外头那些个太太、奶奶还当我们府上待字闺中的只有二娘。”
“老太太考虑的是极,明儿一早我就找几个稳妥些的婆子去办,必定叫三娘风风光光、稳稳当当地过了这个及笄礼。”
顾老夫人点头应了一声,洗漱完毕脱了鞋袜往那梨木拔步床上睡下。
次日,天还未亮,天边隐隐约约泛起鱼肚白,宋霆越一身蟒袍朝服,跃上马背扬鞭催马,直奔皇宫而去。
至酉时三刻,宋霆越方才从沙场回来,比平日晚了约莫能有一刻多钟。
午后陈嬷嬷去瞧了昨日挨了板子的侍女一眼,撂下一句待伤好后便离府的话,又给了她一向五十两纹银的银票,让她另寻他府当差就也罢,自个儿盘个店门做点小生意谋生也好,总之这南安王府她是留不得了,一个不小心下次没得恐怕就会是那条小命。
“昨日之事,是嬷嬷的手笔吧。”宋霆越面容冷峻,声线低沉,“若非嬷嬷是看着本王长大的,昨日挨打怕不止她一人。”
陈嬷嬷那厢吓得脸色苍白,忙躬身下拜,语气里满是恭敬,“昨日之事确是老奴擅作主张了,老奴甘愿领罚。王爷您马上就是二十又七的人了,房里着实该有个人伺候着。”
饶是她这番说的语重心长,宋霆越却听不进去半分,语气依旧清冷,“此事不劳嬷嬷费心,本王自有分寸。”
若真个有分寸,到了这个年纪早该做爹了,哪里还会像现下这般孑然一身?她人是老了,可脑子还能用,心也不盲,这般敷衍人的话,叫她如何听不出来?
“王爷您这莫心里头莫不是还记着与顾家的那桩事?”陈嬷嬷一时情急,脑子一热就把那桩事挂到了嘴边,话出口后,却又懊悔不已。
只见宋霆越执着茶盏的手略顿了顿,接着就听咣当一声,茶盏被人重重置在茶几上,撒了不少茶水出来。
“退出去,罚俸三个月,若有下次,嬷嬷便提前告老还乡。”宋霆越这番话说的很重,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是老奴一时情急说错了话……”陈嬷嬷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心里还记着那桩事?凭他们顾家也配?宋霆越冷冷一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顾锦棠抬手搭上婆子的手上轿和她抚着马鬃时笑容温软的模样……
不晓得这位新来的顾家三姑娘,内里是否也同外表这般纯洁无瑕,还是像她的长姐那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八月十六是及笄的日子,倘若顾家人在及笄礼上瞧见他,只怕会吓得魂不附体?宋霆越恶劣地笑了笑,心道:爷便百无聊赖一回,权且看看他们顾家人如何反应。
府中负责筹备顾锦棠及笄礼的丫鬟婆子们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及至八月十六,卯时尚还未到,厨娘们便开始照着订好的菜单烹饪,东屋一早就被收拾的齐齐整整,顾锦棠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的时候,天空中不过刚泛起天青色。
先于浴房中好生沐浴一番,换上事先预备好的采衣采履,接下来再由婆子引着她缓步来到正堂大厅,至屋子中央站定后向众人行作揖礼。
宾客席上的赵子桓见她此时未施粉黛,樱桃小嘴却是不点而赤,一双桃花眼清澈明亮、漆黑的眸子里似是藏着一湾清亮的泉,如磨的青丝披至腰间,只用了一条红色发带堪堪绑住,恍若遗世独立的神仙妃子。
今日席上人多,顾锦棠没有瞧见他,加之两人不过打马球那日有过一面之缘,顾锦棠也未刻意去记住他,这会子已经不大能记起他的脸。
琴师开始弹奏雅乐,伴着清脆的古琴声,有司执着托盘进前,赞者开始唱颂:“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①”
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