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江南桃红柳绿、蜂飞蝶舞,即便偶尔下些春雨,也是风雨皆馨、香光万里。
“嗒嗒——”如雷鸣般急促的马蹄声自官道上响起,一队约有数百人的骑兵正在官道上疾驰。他们所骑的都是关外骏马。这些年大魏跟西域通商频繁,关外骏马没有之前那么罕见,但也是价值不菲的宝马。
等闲人家若是得了其中一匹,恐怕都要当宝贝般养着,可这对骑兵不过数百人,却每人带着三匹空马,一旦身下的骏马支撑不住了,便立刻换一匹马继续疾驰。这等暴殄天物,若被爱马人士看到,也不知道要如何心疼。
越王世子抓着缰绳,趁着父亲换马,稍稍歇息的空档,忙策马紧跟父亲身侧,劝阻父亲说:“父亲,您慢一点,小心身体。”他有点担心父亲身体吃不消,毕竟父亲今年都六十多了。
儿子的劝说,郑赢充耳未闻,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尽快赶到建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拼命的赶路,即便——即便自己赶到了建康,也不可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父亲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儿子过。
郑赢嘴角泛起苦涩的纹路,可即使父亲一辈子都不认自己,他在接到太上皇帝病危的消息后,还是不顾一切的策马赶往建康,他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指望,或许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以分一丝注意力给自己?不用很久,只要他最后看自己一眼就好。
他再也不是宫里那个人厌狗憎的郑大郎了,他是越王郑赢,他替大魏坐镇安南都护府,统辖越州、交趾,同骠国、天竺互通经商,每年从天竺出产的棉布,都要经由他的手再转入内陆,大魏这些年能蒸蒸日上,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思及此,郑赢抬手再次让人替自己换了一匹马,然后继续策马疾驰。
跟在父亲身后的越王世子和世孙完全不理解父亲祖父为何要如此拼命赶路?太上皇帝病危的消息从建康传到越州都已经有五天了,父亲即便如此赶路,也应该见不到太上皇帝最后一面,他这又是何必呢?再说他又不算是太上皇帝的孩子,他——很早就被太上皇帝过继出去,即便太上皇帝登基为帝都没有再让他归宗。
郑赢因自身经历的缘故,对孩子孙子格外疼爱,世子和世孙都是在郑赢庇护下,平安无忧的长大的,即便两人现在年纪都!都不小了,世孙都已为人父,可两人还是无法明白,父亲祖父这辈子有多期待那一份求而不得的父爱。
郑赢到底上了年纪,即使他马不停蹄的赶路,也到底比不上青壮年时期,他从越州赶到建康花了七八天的时间,远远的看到城门上满墙的素白,郑赢只觉得头晕眼花,在世子和世孙的惊呼声中,他竟从马上摔了下来。
世孙到底年轻力壮、反应快,他飞快的一把拉起即将跌下马的祖父,众人的速度慢慢的放缓,世子和世孙在停马之后,立刻翻身下马,世孙抱着昏迷不醒的祖父,疾步冲到了城门口,吩咐城门口守城的军士赶紧准备马车、叫太医过来。
守城的军士一听说是越王昏迷,忙准备马车,送越王入宫,这时太医署的太医们都在宫中,与其让太医赶来给越王医治,还不如现在入宫。
这时离郑玄驾崩已经有三天,王珞这三天始终陪在郑玄身边,直到昨夜身体撑不住了,才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圣人和皇后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王珞即便在睡梦中还是轻轻的喊着郎君……
圣人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眼眶泛红、更咽地说:“阿娘,您这样怎么让阿耶走的放心?他向来最关心您,哪能忍心让您如此伤心?”
王珞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儿子鬓边的白发,眼眶微微泛红,连虎儿都有白头发了,难怪郑玄走了。
皇后见太后醒来,连忙扶着她起身,想要伺候太后,但圣人挥退皇后和宫侍,亲自伺候母亲漱口之后,再把汤药端给母亲:“阿娘,喝点汤润润喉。”
王珞轻叹一声:“我没病。”她就是不想起来,她甚至就想这么跟郑玄一起走了。
“这不是药汤,只是寻常补身的汤药。”圣人轻声哄着母亲,“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你尝尝试试看。”
王珞见儿子眼眶有些黑青,不禁有些心疼的说:“你也要注意身体,我跟你父亲都知道你孝顺,你不用在虚礼上太伤身体。”
圣人颔首说:“阿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母子两人正说话间,就见皇后急匆匆的进来,“太后、圣人,越王来建康了,他因赶路太急,尚未入城就昏迷了。”
王珞闻言直起身体,吩咐圣人说:“快让太医去看看他。”
“我这就让人!去。”圣人没想越王居然能这么早赶回来,大魏分封诸地的番王中,他是第一个赶回来的,他这位“大哥”今年都六十多了吧?还真是拼命,圣人想到父亲临终的遗言,神色喜怒难辨。
王珞看着儿子微微叹息,虎儿容貌酷似自己,可性情行事却完全是郑玄的翻版,她轻拍儿子的手说:“我去看看他。”
圣人闻言反对道:“您身体还没好,怎么能随意走动?等他醒来,让他来看您就是。”
王珞说:“他也比我小不了几岁。”王珞对长大后的郑赢,一直有些怜惜,他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