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此去若无法回来,还请三公主殿下护住微臣家人,不求无罪,但求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贺北妱沉默片刻,温淡道:“本宫一言九鼎。”
“谢三公主殿下。”
周望朝公主磕了一个响头,起身告退。
离去的背影带着一股萧瑟,颇有几分苍凉感。
踏出县衙的那一刻,周望的内心无比平静,他已不记得自己浑浑噩噩,趋炎附势了多少年,但这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一腔孤勇的年少时期。
不远处,陆渟正带着人将粮仓仅剩的粮食熬成粥分给百姓,年轻的脸庞充满了希望与坚定。
周望眼角微涩,年少时,他也曾立志做一个好官,为百姓谋福祉,为南庆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可后来究竟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这些天,他看着陆渟毫无怨言的早出晚归,看着百姓对他的维护与爱戴,这份双向纯挚的爱让他倍感羞愧。
也让他明白,所谓的局势所迫,和自以为是的识时务不过就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助纣为虐时心安的借口。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无非都是自己的选择。
有的人一身傲骨,不为权财所诱,不向恶人低头,活出了自己的风采,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百姓,比如陆渟。
有的人空有一腔热血,却难以保持初心,在分岔路口皆是做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最后一错再错,再无回头之路,比如他。
陆渟似有所感,朝周望遥遥望来。
县令正是嫉恶如仇的年纪,对助纣为虐的周望没有一丁点儿好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尖锐。
周望一怔,为官多年,还从未有人用这样的厌恶的眼神看过他.
陆渟很快便转过了头,似多看一眼都觉不屑。
许久后,周望立在原地苦涩一笑,他身边多是阿谀奉承之辈,哪怕他犯了天大的错他们也只会附和,从来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表达对他的厌恶。
生气吗,好像并不。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这种人,难不成还指望得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尊崇么。
周望转身走向城门,但愿陆渟能守住自己那颗赤城的心,一生清风,不添浑浊,亦不会步他的后尘。
蓝色的官服似在刹那黯然失色,与身后那道生机勃勃的绿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道身影背道而驰,一条路似乎已到了终点,而另一条道才刚刚开始,散发着无限的可能。
陆渟是曾经的周望,但周望会不会是多年后的陆渟呢,如今无人能下结论。
或许,他们真的是不一样的。
只愿这位年轻的县令能抗住未来诸多的狂风暴雨,砥砺前行,不忘初心。
—
周望走后,贺北妱放了两道信号。
一道是召江澈行动的信号,另一道是黄色的警戒信号,朝着长风寨的方向。
“周望应当能拖住一些时间,希望江澈能及时赶到。”
贺北妱深吸一口气后看向臧山。
“但江澈再快,也快不过新阳城的兵,就算有周望两千多人相助,也抵不过几千大军,阿娇与九尾撑不了多久。”
臧山沉着脸,双拳紧握。
他知道公主的意思,若论紧急,太子妃此时更需要支援,可他明知殿下有危险,又如何能安心去新阳。
“你不是李清滢的对手,就算赶回去作用也不大。”
贺北妱道:“但若是去新阳,便可多拖延一些时间。”
“可殿下、、、”
“放心,有峥儿在,出不了事。”
臧山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路山悠然走了进来。
臧山蹙眉,峥儿?
“就是老夫那大徒儿,算算日子,他应该已经到了长风寨,有他在,定能护太子周全。”
贺北妱闻言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朝路山颔首,认真道:“李清滢的手段歹毒,不容小觑,还劳烦您走一趟。”
就算路山没进来,她也要去请人。
眼下能压住李清滢的,唯有皇兄这位师傅。
路山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峥儿的武功足以对付那个北周公主,你们放心便是。”
“倒是娇娇,恐怕情况不妙。”
贺北妱凝眉:“您可是知道些什么。”
路山点头,面色略微沉重:“新阳城有一万余兵力。”
此话一出,贺北妱与藏山皆是一惊。
“若全数出动,就算周望与丐帮弟子能抵挡一部分,娇娇与宋世子身边那个侍卫至少也要面对七千人,哪怕他们二人武功再高,也无法突围。”
贺北妱的面色逐渐开始惨白。
七千人,何止是无法突围!
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便能丢了命。
不,阿娇绝对不能有事,她已经离开过他们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老夫来是想问问,援军最快多久到。”
贺北妱声音微微发颤;“最快也要一天。”
江澈的兵在永安外,就算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也要一天才能到白玉县。
路山挑眉,须臾后看向臧山:“白玉县留空与守着,你与老夫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