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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蜜(1 / 3)

快天亮的时候,外间有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顾宝莛停下批阅奏章的动作,眸子抬起看向门口,果不其然见着一个一袭藏蓝色长袍的男子款款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深色的汤药,光是那味儿便能苦死几个隔壁家小孩。

“敬亭。”来人名叫敬亭,是五哥从江南那边挖来的琴师,原本被人诓骗,欠债千两,需得在广宇阁弹琴弹十辈子才还得清,然而因其相貌出众,气质上佳,侧颜神似某个被发配去了边关的臭小子,于是被五王爷买了下来,连同其他几个吹箫奏乐的人打包送入东宫,美名其曰是让他放松放松,不要总是埋头在奏折里。

听见太子念自己的名字,名叫敬亭的白身男子淡淡一笑,反手关了窗户,便体贴的走过去将汤药放在殿下桌边,说:“花公公原本说殿下您今晚出去,敬亭还以为又有什么事情让殿下烦心了,结果殿下自个儿躲在这里又批阅起奏章来,熬坏了眼睛可怎么办啊?”

顾宝莛盯着面前的汤药,屏住呼吸,做好心里准备后便一口气儿咕噜咕噜全部喝光,趁着味道还没有上来,连忙拿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抿着吃,看敬亭的眼里有着笑意,却着实没什么其他东西。

敬亭初入东宫的时候,就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是东宫太子好男色,自己既然是被五王爷送入东宫,那指不定要清白不保,正是惶恐之际,却接连十天都没能见过太子,于是便怀疑那些谣言的真假来。

东宫的后院住了不少呆了两年的美人,男女都有,敬亭接触下来,发现这些人虽然有的见过殿下几次,但当真也只是规规矩矩的表演才艺,陪着下棋解闷,太子殿下对任何人都很好,却不是那种有所求的好,时间久了,平白叫人心动却又委屈求不得。

敬亭和花公公有些交情,再加上或许他在太子面前,更有几分薄面,于是花公公对他也格外照顾,好几次言语之中都透露出一点儿信息来,说他真是像世子爷,那位鲜卑王族,只是身材略单薄了些,眼里也少点儿什么,要不然真是说不定能够以假乱真了。

敬亭不想以假乱真,他就是他。

然而虽然骨气叫他不要乱想,看见桌上那信纸上写了无数遍的名字,却还是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敬亭忍了忍,到底是拿起信纸,笑道:“殿下怎么练字光挑这两个字来练呢?”

顾宝莛有种心事被暴露的羞耻,伸手就将敬亭手里的信纸抓回来,揉成纸团捏在手心里,声音没甚起伏,说:“随便写写。”

敬亭微笑着,垂眸,帮太子将药碗放回托盘上,声音低低的,说:“殿下和敬亭没什么不能说的,敬亭从前在广宇阁也总是听客人说心中的苦闷之事,虽自己没有什么经历,听得多了,却比旁人看得清些,五王爷让敬亭来为太子殿下解闷,殿下总得给敬亭点儿事儿做,对不对?”

顾宝莛依旧捏着手里的纸团,另一只手却拿着朱笔,平静的在一份死刑奏章上圈了用朱笔圈了几个名字,被圈了的人,全部午时三刻砍头。

“我没把你当解闷的。”顾宝莛自认为没有把人当玩物,“如果你想走,我会给五哥说一声,他也不会为难你。”

敬亭苦笑:“敬亭不想走,敬亭觉着东宫这里,比外面的风景更好,走不掉了。”

古人含蓄,顾宝莛明白这话的意思,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说老子是有家室的人了,而是那双眸光动人的黑瞳都沉了几分暗色,笑道:“这里哪有什么好风景呢?日日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景色,还有一个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的太子,敬亭眼光着实不好。”

敬亭心思细腻,瞬间便有些明悟:“殿下觉得自己哪里陌生呢?”

顾宝莛懒散的往椅子靠背上一倒,白皙的双手将长发撩开,绸缎似得黑发便犹如一条黑色的银河落入九天,他顿了顿,笑道:“以前我没杀过人,现在我手里大概没有百十来条命,也有几十了,偏生我还觉得不够,那些个贪官,凌迟在我看来都算便宜他们,于是我亲自去看过一场凌迟刑,经验丰富的侩子手用那么小的一个刀片,把肉一点点割下来,整个人肠穿肚烂了,都能活着,我却看得挺开心。”

“从前我见着他做过同样的事情,当场就吐了,你说,本宫是不是变化有些太大了?”

敬亭听见‘他’这个字,便知道是在说那位鲜卑王族了:“这世间万物,没有不变的,殿下何必介怀呢?”

“的确,可就快要到九月二十五了。”顾宝莛重新将手里的信纸展开,上面每一笔画都有着从前没有的力度和锋芒,顾宝莛偶尔站在镜子面前,看见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从前可爱了,经常喝药,身上也全是一股子药味,头发还在前天被花公公找着两根白头发,他才十八岁啊,怎么感觉像是七老八十了一样。

“九月二十五?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敬亭明知故问。

顾宝莛站起来慢吞吞走到窗边,一推开窗户,便是满世界的银装素裹,下了一夜的雪,到处都堆起了厚厚的雪层,只不过不等他踩上去听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勤劳的打扫太监们就将地上清理干净。

他想了想,说:“或许会和他见面的日子,我在想,或许不见比较好了。”顾宝莛呼吸着冷空气,头脑清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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