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情形发生转变的时候, 陆希正在白浪湾看盐田。
什么奎因小姐刚刚觉醒级别不高, 所以产能不足的问题都是假的,海岸边整理出一长溜的盐池, 远望上去一片白花花——单是一个热月晒出的盐, 就足够整个白浪湾的领民吃上半年呢。
如今白浪湾家家都喜笑颜开地买到了白盐——价格只相当于从前商队带来的粗盐的一半——剩下的都堆在仓库里,在少量地向小商人出售。
奎因子爵如今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是喜白浪湾也出盐了, 忧——也是忧的这一点, 假如白浪湾向外售盐, 海风郡会有什么反应呢?
要知道,白浪湾现在晒出来的盐, 虽然在质量上还比不得海风郡的精盐, 但也是如同海滩上的白沙一般晶莹透亮,口味更不是那些发黑的粗盐可比。而且!晒出来的盐成本是多少呢?几乎等于没有呀!
是的,奎因子爵就觉得这些盐几乎是没有成本的, 因为他们用来开盐田的就是自家的奴隶, 场地是根本不能用来种植的海滩,材料就是白浪湾的海水, 晒盐则依靠太阳和海风, 这不等于就没有成本吗?
当然, 一年里只有夏季和初秋可以晒盐,多雨的时候还不行,这样算起来, 适合的时间门大约只有三个月。但三个月也足够他们的仓库里堆满盐了, 这些盐如果卖出去,哪怕定下海风郡精盐一半的价格,他们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呀!
“假如现在白浪湾用这个价格售盐, 海风郡——不,国王大概会疯掉的。”陆希看着眼前的盐田,不是很适应地把眼睛转开了,这白花花的反射着阳光,眼睛有点受不了。
翠茜·奎因带着两个弟弟都陪在她身边,闻言苦笑了一下:“是的,所以我只敢少量销售给一些小商人,而且价格只比海风郡低一成。”再低的话就要妨碍到海风郡的盐价了。
可是问题是,现在已经晒出来了这么多盐,难道就这么放着吗?
“给您的盐已经准备好了。”当初谈生意的时候就说好了,陆希用晒盐的方法入股三成,现在这三成盐已经能装上一两车,等到葡月结束之后,恐怕还要再多一倍。
翠茜说这话的时候稍微有点忐忑,因为她在谈这笔生意的时候有些急迫了,没有说清楚陆希的“三成”究竟用什么来支付,毕竟当时她被国王逼迫得铤而走险假冒神恩,一个晒盐的办法等于是救她的命,人在捞救命稻草的时候,难免就会顾头不顾腚——啊不是,是难免会只顾眼前,甚至饮鸩止渴了。
所以现在,如果陆希不是要盐,而是要这些盐按市价计算的金币,那白浪湾可就惨了,一个夏季晒出来的盐,把奎因子爵的所有家产都算上,也未必够赔。
“所以,现在盐卖不出去?”陆希其实早就料到这一点了,笑眯眯地问。
走在后面的科尔忽然觉得有点发毛。他现在就像一只走到了陷阱前面的小鹿,虽然还没有发现陷阱的所在,却凭借本能感觉到了危险。
翠茜胸口窒息了一下——老实说,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自从她十二岁开始,父亲在处理领地事务时就开始听取她的意见了,而她总是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只有这一次,因为太急着摆脱国王,决定做得仓猝了,结果就把自己按坑里了……
“行了,”陆希也没有吊人胃口的爱好,“我说的三成,当然是指收入,没卖出去的东西,不叫收入。”
翠茜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些羞惭,主要是第一次出这样的错,脸上挂不住:“我们会想办法——”
科尔不禁露出有点发愁的表情——说是想办法,可是这么多盐要卖给谁呢?而且海滩上的盐田还在继续产盐,他都不知道有一天他居然会因为盐多了而发愁!
陆希看着这个少年的表情就觉得好笑:“盐,可不仅仅只能当成盐卖啊……”
翠茜愣了一下,顿时精神一振:“您的意思是——”然后她反应十分迅速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想过,三成少了一点,毕竟晒盐的成本并不高……”
这妹子可以,很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下本钱,而且还舍得!陆希在心里夸赞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接这句话:“奎因小姐觉得,一个合格的领主应该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翠茜当然是早有答案的,并且她觉得她就能做个合格的领主。但不知道怎么的,在伯爵小姐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翠茜总觉得她的答案可能不符合伯爵小姐的要求,所以谨慎地没有立刻回答。
于是她就听见伯爵小姐继续问:“奎因小姐觉得,我们这位国王陛下,是一位合格的陛下吗?”
那当然必须肯定不是!国王是个什么德性谁不知道啊?他不理政事,每天就是跳舞打猎宴饮和找女人,这玩艺如果合格,那一头猪都能合格了。
“是啊——”陆希假装没听见翠茜说得很含糊的那个“猪”字儿,“我一直以为白都既然是王都,必然是人人安居乐业,至少是都能吃饱穿暖的地方,可是看看外城——听说每年冬天冻死的人数以百计!”
一个王都也就五万多人口,每年冬天都冻死上百人,这比例简直了!这还不包括因为别的原因,在其它季节死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