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克坐在墙角, 像个刚长出来?的蘑菇。
是的,他又坐在那个他常坐的墙角了,以至于现在这个墙角默认是属于他的, 别人都不会来?坐。
当?然, 别人也没这么闲, 无论奴隶还是仆人, 现在都是干劲满满的——以前怎么干都是那样,但现在多干就能多得呢, 做得特别好还有格外的奖励,谁不起劲呢。
再说,其实不太有人愿意跟汉克说话。虽然伯爵小?姐从来?没有明确宣布过?汉克的身份,但也没有人特意替他保密,所以他的事儿多多少少也被人知道了一些。再加上伯爵小?姐明显对卡玛和艾米很好,那自然大?家?相应的就亲近卡玛母女, 疏远了汉克。
所以目前汉克在玫瑰城堡里就只有海因里希一个朋友,而且这友谊还是他单方面以为的, 也是怪可怜了。
“你不会是要?哭吧?”海因里希背完一遍元素周期表, 斜眼瞥了一下汉克。
“什么?”汉克哼哼着抬起头,“我才没有!”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哭!虽然他确实很想哭就是了。
海因里希嗤了一声:“那你要?死不活的做什么?”每天看守这么一个人,真是没有丝毫乐趣啊。这家?伙完全没有要?逃跑或者向外传递消息的意思?,就是对伯爵小?姐展示出来?的东西保持着一种两眼圆瞪仿佛见到魔鬼的表情, 反而搞得他这个真魔鬼十分无聊,预想的各种猫捉老鼠斗智斗勇的情节完全无法上演,还不如跟着出去找矿呢。
汉克睁圆了眼睛,看着这个冷酷的朋友:“那个,你, 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可怕?”海因里希简直想敲开汉克的头壳看看他在想什么,“哪里可怕?这两天不是没让你见血吗?”
“但是这些也很可怕啊!”汉克几乎地颤抖地说,“炼钢,做弹簧,制酸……”所有的这一切都很可怕。
海因里希莫名?其妙:“炼金术不是一直在做这些吗?”
汉克急促地摇着头:“不,不一样!”
炼金术确实也是在探索着世界的奥秘,但那只是像驾着船出海一般,盲目地撒下渔网,冀望着大?海仁慈地给予一颗珍珠。然而即使?船再大
?帆再多,即使?捞到了再多的珍珠,对于海洋人类仍旧没有多少了解,也无法掌握,只能捧着珍珠感慨并敬畏——那是对神的敬畏。
然而现在,尽管伯爵小?姐讲的那些东西很多人都无法完全理解,可是汉克从中听出了另一种含义——那是规律。
在海上撒网的时候,即使?你在昨天捞起珍珠的地方下网,也未必能够再捞起第二颗。可是听伯爵小?姐所讲的那些知识,就仿佛在告诉你:按照她说的下网,无论在哪里,都一定能捞到珍珠。
炼钢只是炼钢吗?那是掌握了铁和碳的比例就能成功。
弹簧只是弹簧吗?那是展示了“力”的规律。
制酸只是制酸吗?那是讲明了元素究竟是如何?交换,从而变成新的物?质。
这一切,按照伯爵小?姐的说法,都是有规律的!
如果能够掌握伯爵小?姐教授的全部?知识,人对神还有敬畏吗?汉克不能不感到害怕……
“哦?”海因里希觉得有趣起来?,“你是这么想的?”
看起来?这家?伙呆呆笨笨的,没想到在某些方面他竟然还十分敏锐,至少比那个一心只想着什么大?炼钢铁的女骑士侍从聪明!要?是这样说的话,伯爵小?姐培养他还是可行的。
海因里希这么想着,也有了谈话的兴趣:“这样看来?你学得不错嘛。”
汉克露出了一副苦脸。
其实他并没有怎么听懂。比如说他不知道原子长什么样,也看不见“力”的轨迹,但是他记性很好。在他还不认字的时候,就能凭着记忆把牧师布道的内容全记下来?,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东西来?记罢了。
对他来?说,可怕的正在于此——即使?他完全不理解这些东西,但是事情仍旧按着他计算出来?的规律发展,比如说你放进几份绿矾,干馏之?后就能得到几份硫酸,准确得可怕!
神的秘密,如此轻易就被人窥探和利用,甚至是他这样完全不理解的人,和某些对神根本不敬的人——比如伯爵小?姐,再比如他的这个朋友。
虽然在某些地方这位前牧师看起来?呆呆笨笨,但是在另一些方面,汉克其实有些超乎常人的敏锐。
同样是听过?伯
爵小?姐的“神弃者无罪”理论,很多人,甚至包括柯恩大?士?教在内,都觉得伯爵小?姐反对的是教会。当?然,像红龙这种认为“反对教会即是反对士?”的思?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狂信徒没什么道理可讲。
但是汉克却隐隐地觉得,这位伯爵小?姐其实对神毫无敬畏,这点她比冯特伯爵还要?过?份,因为冯特伯爵只是反对教会,而不是反对神。或者说,冯特伯爵反对的是“教会所标榜的神”,而伯爵小?姐则是——她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神,因为在授课过?程中,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做xx事不需要?神恩”。
种地不需要?,炼金术不需要?,治疗恐怕过?不了多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