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郁百合弯着眼睛笑着,五指张开又收拢,滴泪在空里坠成细细的银线,“妈妈也爱你。”
年三十大红的街灯点亮,汽车尾灯排成等候的长龙,倒后镜上别着的红色小旗飘荡。
红色的灯与黑色的夜中,洁白的雪花从夜空旋转落下,融化在滚烫的引擎盖上。
城市大楼的窗口里爆出混杂的香气,点亮的窗口是橙黄色,微缩一户团圆。
蒋清河派出所大灯灭了,蒋胜吱吱地将百叶窗帘拉下来,把纷飞的雪花遮挡在窗户外面。
一回头,黑色外套的少年拉好了鼓囊囊的登山包,那一头卷发的侧影掩盖在蓝灰的阴翳里,竟然也有些许清寂。
“肖专员。”他走过去,敲了敲玻璃。肖子烈扭过头,扫了他一眼。多亏他不再穿花花绿绿的嘻哈服了,这黑色立领夹克,把肖专员那张小白脸衬出了杀手气质。
“到你师兄家过年去啊?”
“谁爱去当根蜡啊。”肖子烈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同他搭着话,“我到苗西去。”
他叼住皮套,把匕首入鞘,揣进外套内兜。
蒋胜一想那两个小夫妻秀恩爱旁若无人的样子,也是。
“苗西可冷得很哪。”蒋胜搓搓手,靠着“特聘专员”玻璃门,望着收拾得空荡荡的桌面,“大过年的,国家法定假期,你们还接生意?”
“过年有什么稀罕的,每年不都过嘛。”肖子烈拍了张符,登山包自己长翅膀似地漂浮起来,看得蒋胜啧啧称奇。
“哎,专员,你能送我一张这种符吗,我老婆搬家用。”
肖子烈嗤笑一声,绕开他走了。
别看肖子烈把平时摊得乱七八糟,过个年竟然收拾得跟间空办公室一样:“专员,你至于把什么拿走了吗?连根笔也不留,跟被清退了似的。”
肖子烈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递给蒋胜一张符。
老警察赧然抬头一看,少年眼眸漆黑,正不耐烦嚼着口香糖看着他:“快接呀,你不是要吗?”
蒋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啊。”
盛君殊这不靠谱的师弟,因为来去无踪,动辄旷工,公共场合滑滑板,还在岗位上写作业,这些年饱受他的戏谑,这会,蒋胜突然看他顺眼很多。
能人异士嘛,多少都是有点怪癖的。来年上班,他也许能跟这小子好好相处。
他眨了眨眼睛:“专员,那个,你上学的作业还需要辅导吗?我女儿今年刚上大一……”
“我早毕业了。”肖子烈轻蔑地撂下一句话,人就没影了。
“用完了留着挂家里,还能辟邪。”他远远地朝蒋胜一挥手,“我说那符。”
“哦……”
*
年三十的烟火升空,别墅里摆了一桌佳肴,盛君殊往衡南碗里夹了块肘子,瞥见她的眼神,赶紧又夹回自己碗里。
“不爱吃?”
衡南点点头。
“那喜欢吃哪个,师兄给你夹。”
衡南戳着碗里的饭:“不用,够得着。”
盛君殊同她坐得很近,她身上有股浓重的阴气,直往阳炎灵火上扑。
“刚才……通灵了?”
衡南“嗯”了一声。
盛君殊破例给她到了小半杯葡萄酒,安抚道:“先喝了暖暖,晚上师兄帮你。”
气息拂动衡南耳边发丝,她咬着筷子尖,睫毛颤了颤,目光迷离一瞬。
盛君殊闲暇时候反思过几次自己的言行。这段时间师妹有些心事,不知道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如果是他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她在夜晚应该拒绝他才对……所以应该只是女孩子日常的忧思敏感。
这竟然成了盛君殊心里唯一的安慰。
正说着,郁百合走了出来,盛君殊坐正。
郁百合坐在衡南身旁,眼睛有些肿,但神情却安详满足,摩挲她的手:“太太……谢谢你啊。”
“天师举手之劳而已。”衡南回头看他,“不信问我师兄。”
盛君殊心念一转,猜到她刚才通灵的是谁,平淡道:“是啊。我们做这一行的,牵的就是死人和活人的线,别的不会,这点愿望还实现不了吗。”
郁百合低头笑了一阵,抬起头来,似乎做了决定:“老板,我想辞职。”
盛君殊怔了一下,和衡南对视一眼。衡南的表情倒比想象中更平静。
“不是我做的不开心才要辞职。”郁百合拉着衡南的手说,“我认识老板和太太的这段时间,特别开心……”
“我现在无牵无挂的,手上有一些闲钱,还有一些地方没去看过,还有事情没做过,趁我活着,我想去转转看,做做看。像我答应森森的那样,活着的人,要一直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地活着。”
“可以。”盛君殊应答,低头探看衡南,不经意间流露了抚慰的神色,“你说呢?”
衡南把郁百合的手放开:“你去吧。”
郁百合破涕为笑:“真舍不得太太啊……”
“我走以后,老板再找一个好的阿姨来吧,最好是本地人,老实一点,长住家的,哦,要有证的。”
“不找了。”衡南垂眼吹了吹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