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问的声音有点大, 盛君殊后面的辅导员马上回答:“真的死过的。”
她顿了一下:“不过那是个意外。”
门被推开。
寝室已经几乎被搬空了。
地上散落着一些垃圾纸片,塑料瓶,还有沾着灰絮的团团长发。
老寝室的长方形格局, 门对着进深的窗,窗下是张桌子,左右各一个铁架床,上下铺。门口摆着放盥洗用品的铁架子。
“你们学校的树没有修剪过?”
盛君殊指的是窗外那颗松树。
大部分光线被树梢挡住,斑驳的树影落在床下的桌子上,寝室显得逼仄昏暗。
活泼点的学生也就罢了,不爱动的女孩整天窝在这种环境里, 心情肯定不会好。
“那都是老树,树挪死人挪活, 动不了的。”
衡南垂下眼。
屋里阴气很重,但还没到使天书震颤的地步。她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有怨灵盘踞过, 还是单纯因为这里格局不好。
“出事的那女孩上届的,叫孟恬。”
楼长把手搭在入口右手边的二层铁架床上拍了拍, 金属床架嗡嗡作响, “当时她睡这张床。”
“这事完全意外。”
“孟恬是北方来的, 不习惯我们清河潮气大, 她妈就给她买了个特别厚的床垫, 垫在这个床板上面。”
“她自己嫌不够,又铺了层毯子。”盛君殊和衡南一齐看向楼长手指的位置,她在上铺的护栏上比划了一下,“最后垫得跟这个护栏差不多高。”
后面的意外, 二人心里顿时有了数。
“应该是早晨醒着玩手机,翻身不小心掉下来的,脸朝地。”
楼长站在空荡荡的寝室里,还原了事发现场。
最后被发现时,孟恬穿着睡衣睡裤,面朝地,趴在他们正站立的这块空间。
她的头朝门的方向,大约是鼻骨骨折,脸下枕着一大滩血,一只手向前伸,一只手垫在身子下,光脚,一只膝盖屈起,旁边掉落了屏幕摔裂的手机。被发现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
这应该是一个绝望的挣扎爬行的姿态。
领导和辅导员脸色都不大好看。
毕竟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盛君殊仰头看了看,脸朝下的话,这个上铺也不高。
“其实当时要救,估计能救得过来。”
楼长补充,“偏偏这个寝室就她一个,她两个室友都在实习,在外面住,剩下一个室友沈莉,那几天晚上违规住在别的寝室。阿姨敲门没人应,还以为603没有人。”
楼长说着说着,眼眶都湿润了。
所以孟恬是在一分一秒的绝望中,孤独地迎来了死亡。
这种情况,非常符合怨灵诞生的条件。
副校长说:“当时的阿姨已经被清退了,我们学校从这以后都要求天天开门查房,杜绝这种意外。”
“你们说的那个违规住在别人寝室的沈莉,是不是第一个发现孟恬尸体的学生?”盛君殊问。
衡南记得这个角色。
那个不知情的女生推门要进来,门被孟恬的尸体挡住,用力一推,破坏了尸体,她自己也被吓瘫了。
“对。”辅导员道,“其实我们一直不公开谈及这个事情,也是对这个学生的保护。”
“沈莉现在还在我们师大读研究生,如果牵扯到她,对她的未来影响很大。她串寝室的确违规,但谁也没想到能发生这种事啊,这个事也不是她的错,更不是像网上传的那样什么校园霸凌。”
衡南问:“她为什么要住在别的寝室?”
她虽然大学没上完,但对女寝的抱团、排挤、冷暴力,也算领略了两年,对这种细节极其敏感。
“她跟外寝室的一个女同学关系好,一块儿做毕业设计,晚上可能讨论得太晚什么的,就挤在一起睡了。”
听起来的确自洽。
但这其中又隐藏很多微妙的细节。
“毕设分组是抽签的吗?”
“不是,应该是自己选……”
“那么孟恬的毕业设计跟谁一组?”
“好像是……我想想,好像是跟另一个学姐。哦,我想起来了,对,她那个搭档是上一届留级下来的,那两天网上联系不到她,害怕又留一级,还去跟专业课老师抱怨,没想到孟恬死在寝室里,做了好几天噩梦。”
“留级的人就一个吗?”
“对,就这一个……”
“孟恬是不是被班级孤立了?”
辅导员让她连续几个跳跃而又逼人的问题问得一时失语。
衡南直直看向她,像夜行的猫。
大学的女生,交际面不太广的情况下,一般和室友走的是最近的。
沈莉和孟恬同个寝室,毕业设计却舍近求远,克服不同寝难沟通的不便,找了另一个寝室的女生搭档,至少说明沈莉和孟恬的关系很一般。
再看孟恬的搭档。
学姐整整两天通过网络联系不上孟恬,第一反应不是打电话,或者直接去寝室找人,而是去找专业课老师抱怨,侧面说明孟恬和这位学姐完全不熟,只是相互留了联系方式的合作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