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精神过于紧绷, 就像一边做俯卧撑, 一边在脑算高难度数学题, 哪边都顾不上, 整个人的感官麻木, 像飘在半空中。入了丹境,衡南开始还安静, 哽了一下, 眼泪掉出来, 开始抽抽搭搭。
盛君殊顿了一下。大概是丹境诡谲,让人不太舒服。衡南日常喜欢哭,吃饭咬到嘴, 都要哭一场。这个地方陌生,受不了哭,是正常的,不能停步。
他在前面开道,初始走得稳妥谨慎,丹境也正常、稳定。不知道在丹境走了多久, 他恍然意识到耳边的声音不太对了,丹境迅速如万花筒旋转, 逐渐脱离预测,他正挥刀遁地,猛然间地裂海现, 凿穿一口泉, 浇了他一身。
盛君正紧锣密鼓背的心法, 梗了一下念错了一片。
衡南本来是在好好背那个拗口的心法的。
按她之前的幻想,走完整个丹境,大概是一边挨打一边背书……为了活命,也勉强能接受。
但是背着背着,不知哪里冲出的河水,冷不丁淹没了腿,她就有点蒙了。再然后,她像是水中泡发的种子,洪水越卷越高,沉沉压迫至心脏,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袭来,她停住了,整个儿将心法抛到脑后。
她发誓她不是不背,只是想先停一停,好奇地想看它能涨到哪儿,谁知刚一停,浪花“咕噜”一下子涌没了发顶。
她没有背书的机会了,她被淹死在丹境里了。
衡南这一死,盛君殊就被一个人困在凶险变幻的丹境中。越是焦急万分,越是头脑空白,想不起来刚才背到哪里,好不容易接上前面,背诵的速度瞬间快了几个等级,他想速战速决,赶紧退出丹境。
不想这一快坏事了,幻境四面空间不稳,倾倒压合,将他挤在中间;天边现了云层幻景,大团灰色的云头,云头上隐约有金刚怒目、凶兽雄狮,朝他森森狞笑,耳边的声调却更加明晰,几度打破空间稳定,他恍惚之下,下意识低头看。
入丹境受心念影响巨大,犹如高处走钢丝的人本来心境平稳,低头一看下面是万丈深渊,这还得了?
他低头一看,潋滟山水晕成一团,视角如醉酒一般紊乱,陌生而勾魂,再然后,快意凝成的灰色云头立即千百倍扩大,汹涌而来,瞬间将他压倒淹没,蚕食鲸吞。
“……”
丹境结束的瞬间,四目相对,衡南头一次看见盛君殊沉静的眼睛里,出现难以置信、惊慌和狼狈混杂的情绪。
但她的大脑已经转不动了,容不得思考发生了什么,眼睛一闭便沉入梦境。
半夜,衡南又被盛君殊叫醒,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端了杯热水,轻柔地哄她喝药。她浑浑噩噩,半梦半醒,想到他那么笃定地说“不会”,原来是这个不会,吞下胶囊,滑进被子里继续睡。
“嗡嗡——”手机震动,男人的手立刻将它拿起来,熟悉的声音传来:“师兄——”
“……”
“……丹境成了吗,师兄?”
“没有。”
“没有?!”
“……算成了吧。”
肖子烈疯了:“到底成了没成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盛君殊沉默,沉默了好半天,无比艰难地说了一句:“责任在我。”
“喂?”
电话掐了,他把手背在额头上,闭眼。
盛君殊自闭了。
他给师妹打包票承诺“不会”,是因为按垚山术法,入丹境讲求的是“行而不出”,阳炎灵火是通过阴跷脉升华还补于丹田,呼吸吐纳,完全脱离普通的过程。结果呢?他行了,他还……
修了那么长时间的“渐法”,一直以为他的控制力相当不错,就算出问题也是衡南那边出问题。没想到第一次实践入丹境,他自己出了这么严重的纰漏,对象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怜师妹。
他不敢回想重大失误的过程,简直是……灾难。
衡南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拿过闹钟一看,直接下楼吃午饭。
醒来时,盛君殊早就走了,从床单到地毯全部换过一遍,窗户大敞着,别墅外的风把纱帘吹得鼓起来。新鲜空气对流,屋里只剩阳光和风。
站在这样清朗的环境里,凶险丹境,完全成了一场梦。
她倒没有什么过特别不适的感觉,反而下楼时路过镜子,偏头看了一眼,发现双颊已带上血色,肩膀和后背暖意萦绕,倒有了身体底子很好的错觉。
是吃午饭时,平时一惊一乍的郁百合,低着头边盛汤边同她轻声细语地说话,看上去好像一无所知。
衡南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她低头,心跳砰砰地搅着碗里的桂花圆子。
她和盛君殊,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这样想着,开始对共犯者的去向产生好奇:“师兄呢?”
“老板么?”郁百合说,“他说去公司处理点急事,让太太好好休息一天。”
“太太想去外面吗?”郁百合不放心地盯着他,“老板嘱咐过,去哪里我都陪着太太一起。”
衡南搅着圆子汤,人有点分神,还钝钝地停在上一句话:“有急事。”
“对哦,不知道什么事情。上午还打包了一些行李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