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小世界, 缥缈道宗,长春峰。
重重往摆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一坐,离朱抬手倒了杯酒咕咚咚喝了几口, 漂亮的眉眼耷拉着,看上去颇有几分丧气。
日常坐在池塘边逗鸟喂鱼, 沈裴老大爷似的陷进铺着软垫的摇椅里,懒懒偏头瞧了对方一眼:“怎么了这是?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都什么时候了,师兄你还拿我打趣, ”知道长春峰这位素来没个正经, 离朱摆摆手,犹豫两秒,低低叹了口气, “二师兄他……好像真的骗了我们。”
目光紧紧黏在那做工精致的玉杯上,他像是想再来一杯、又像是给自己壮胆,竹筒倒豆子般,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今天执法堂那边传出消息了,前几个月在缥缈峰闹出乱子的陌生男人,确实和二师兄留下的魂灯气息一致。”
“但怎么会呢?容貌、嗓音、骨相,明明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现在门内的弟子都说,他是魔修那边派来的奸细, 所以才会用那等邪术,瞒天过海, 投机成了宗主的徒弟。”
整个长春峰从人到鹤都是一等一的八卦, 沈裴对齐九朝身上发生的变化,确实也早有耳闻。
容颜还原本真、境界天赋尽失,如此超出常理的“惩戒”, 一看就是出自他家那位的手笔。
只是由于对方魂魄里还留着主神所设的保密烙印,难窥探得紧,饶是执法堂兢兢业业地审了几个月,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老话常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齐九朝忽然和自身魂灯有了联系,恐怕是主神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那你怎么想呢?”心知这些年确实是攻略者常常伴在离朱身边,沈裴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耐心地张口询问,“抛开其他人的评论不提,在你心里,齐九朝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师兄吗……”约莫是没想到青年会突然抛给自己这样一个问题,离朱沉吟了许久,才给出了一个难分好坏的评价,“他、大概是个神秘的人。”
没错,神秘。
虽然从刚破壳起就时常和齐九朝玩在一块儿,可很多时候,离朱都觉得对方心事重重,仿佛一直有个难以言说的秘密压在肩头。
动物对各种情绪的感知往往比人类更加敏锐,长年累月地相处下来,他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二师兄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
尤其是当沈师兄在场,对方眉宇间的负面情绪,就总会更明显些。
最开始的时候,离朱只觉得这是少年人私下里的嫉妒心,毕竟大多数生物都喜欢争强好胜,而雄性、往往会表现得更明显些。
可是后来,当他慢慢察觉到二师兄同样对自己日渐冷淡,离朱却发现,对方偶尔望向他的视线中,蕴藏的竟然并非“嫉妒”,而是一种类似“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正因如此,完全不知主神和攻略者的离朱才会觉得满头雾水,永远也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他这些年连我也疏远回避,或许真的……”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离朱又倒了杯酒,寻求肯定似的望向沈裴,“执法长老会公正处理的,对吗?”
“至少在师尊当宗主的这些年,执法堂还没出过什么岔子,”举杯和对方遥遥一碰,沈裴稍稍坐直了些,“若你实在担心,也可以申请去亲自旁听。”
“还是让我再想想吧,”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离朱又小口喝了点酒,“说起来不怕师兄笑话,这些日子以来,我偷偷想了许多,竟好像从来没真正看清过他似的。”
“并非容貌,”担心对方无法正确理解自己的意思,他匆匆补上一句,“而是心性、抱负……所有。”
重生前同样在攻略者、尤其是齐九朝手里栽过跟头,沈裴很清楚对方此刻的困惑和迷茫,便没再出声,只静静地当一个称职的聆听者。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将气氛弄得有些低落,离朱回过神来,晃晃脑袋,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四九呢?他怎么不在?”
差点没被一口酒呛住的沈裴:……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因为恢复记忆的某人拒绝再让一只龙猫住在他的识海,觉得本体毫无威风可言的0049便借口配合,趁火打劫,“白嫖”了一具天道亲手捏的人身。
然而,许是怕捏个少年、青年、或男人出来会和自己争风吃醋,素来对人类幼崽没什么兴趣的玄逸,这次竟真捏了个“孩子”出来。
玉雪可爱的、男孩。
心心念念的猛男造型落了空,头一次做人、还没学会如何正常走路的0049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当场坐地嘤嘤,瞬间就把守在门外的两名青衣弟子引了过来。
众所周知,长春峰上下皆爱八卦,没过几天,“沈真人是奉子成婚”的桃色秘闻就传遍了整个缥缈。
这不,连素来很懂眼色的离朱,这次都没能忍住。
做贼似的压低音量,他悄咪咪凑近沈裴:“师兄、好师兄,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给个准信呗,那小四九,到底是不是你和前辈的孩子?”
孩子?见鬼的孩子。
他和玄逸看起来谁像是能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