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虽一连赢了好几场,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小儿子的事,整个人都蔫耷蔫耷的。
因着昭明宫那头传话过来,说了皇帝和太子待会儿一起回来用晚膳,赵仙仙也就坐在饭厅里慢悠悠地饮茶,等着他们父子俩。
秋日里夕阳下山的时刻提前了,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起来,而露华宫上下都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一般。
这么冷冷清清地干等着,赵仙仙蓦地就挂念起她那顽皮的闺女,便问道:“清云,玖儿这两日在冯家都做些什么了?可有胡闹捣乱?”
清云想起方才从底下人嘴里听到的话,掩唇低笑道:“奴婢听说,昨日公主殿下心血来潮,突然想去平康坊听戏曲儿了,可平康坊那是什么风月地方,怎么能让她去的,老夫人大手一挥就直接让人到平康坊的戏班子里,请了几个名角儿到府上,专门就唱戏给咱们公主听。”
赵仙仙挑了挑眉,想不到只是认了门干亲,这冯老夫人竟会这般纵着小公主,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由得犯起嘀咕来。
清云接着又笑道:“冯大人又是个固执死板的,回到家中时瞧见府里一堆唱戏的,据说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但他向来惧内,也不能说公主殿下,就背地里拉着管家骂了他一顿。”
她这话刚一落下,皇帝与太子李珒就一前一后地进来饭厅里,太子朝赵仙仙行过里后也坐了下来。
父子两人都穿着一身玄色金丝锦缎龙袍,只是太子身上的龙纹少了一爪。
他虽然五官和皇帝就像模子印出来的一样,都生了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锐利英气的凤目,但他更白净些,又不像皇帝那般魁梧雄壮,所以也更多了几分尊贵矜雅的气度。
吩咐人去传膳以后,赵仙仙想起白天听杨氏说过的话,便抬眸凝视着自己的小儿子,面露犹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同他说。
皇帝见她只顾着孩子也不搭理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醋味,嘴角绷得紧紧的,极不耐烦地睨了太子一眼。
好不容易李陆李玖两个小崽子同时不在,这个一向没存在感的李珒又突然冒出头来了。
他状似随意地握起赵仙仙柔嫩的玉手捏了捏,发觉她的软软的手心里带着微凉,皇帝又心疼极了,将她另一只手也抓起来握着,好暖一暖她的手心。
目光变得柔和,宠溺笑望着她道:“仙仙昨夜不是说了想找人进宫来打牌的?今日可玩了?”
赵仙仙转过头来瞟了他一眼,努了努小嘴道:“玩了,臣妾今日召了沈家的杨夫人进宫来,还赢了好几局呢,只是杨夫人却无意间提起,她家老二沈蕊也准备就要定亲了......”
太子听见“沈蕊”二字就触及到了心底的柔软,闻此心口的律动更是莫名加快了些许,眸光接连闪烁了几下,面上微露期许地望着自己母后。
正好这时宫人们陆续将晚膳端了上来,打断了赵仙仙未说完的话。
待她们将菜品齐整地在膳桌上码放好后,才纷纷恭敬地告退,饭厅里又只余下一家三口。
赵仙仙把目光落在太子身上,轻叹了一声,缓缓道:“要同她定亲的,说是她的表哥,那个叫杨帆的。”
太子闻言心猛地一沉,深邃墨黑的凤目骤然蒙上一层黯然与冷意。
怔了须臾后,他才语调平缓地回道:“是,儿臣知道了。”又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眼底的复杂,俊朗英气的轮廓上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赵仙仙秉了口气,见他这般心里也不大好受,鼻子泛酸,杏眸也渐渐氤氲着雾气。
世人都说她偏爱长子,可却都不知她这小儿子天生就不喜与人亲近,别说是她这个生母,就连同胞的龙凤胎姐姐他都亲近不起来。
唯有那国子监祭酒沈焕家的二姑娘沈蕊,才在他心里有不同。
她给父子二人分别夹了菜,又岔开话题道:“你哥哥出发都快两个月了,也不知他乘的蒸汽船到了那什么得易致国没有,在海上有没有遇上什么风浪。”
皇帝瞧见她眼眶红红的,一阵锥心的痛意袭来,压低了声音,温柔哄道:“仙仙不必担心,李陆那小子生得胖,便是掉进海里也淹不死,自己就浮起来了,不会有事的。”
赵仙仙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一脸薄嗔,恼怒道:“呸呸呸,陛下休要说这样的话!再说了,陆儿一点儿也不胖!”
皇帝却借机吻了吻她软嫩的手心,凝视她时眼里含着缱绻的笑意。
。。
翌日,天色还未亮透,天际也才刚刚开始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秋雾袅袅弥漫着。
可尚宫局的考场前,就已经站着一批待选女史在等着开考了。
这近百人都是已经通过了初试的,今日的终试会选取成绩最优的头二十名,留在宫里分到各司,成为正式的女史。
再留十名在宫里继续当待选女史,等待其他考核,剩余落选了的人就要即刻离宫。
孙兰今日穿着一袭淡杏色交领洋缎短袄裙,墨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单螺髻,斜插了两支素银簪子,面上粉黛未施,与众人一起候着。
昨日在书房里,与她生过龃龉的几位闺秀如今盛装打扮、姗姗而来,才刚到这儿,就在人群里左右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