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
那是他为她带回来的鱼。
鱼头被砸破了,是他担心路上鱼跳动,引起旁人注意跟他抢夺,在捉到鱼的第一时间就把鱼砸死了。
他想给她煮鱼汤喝的。
这一次,他一口也不会喝,全都给她喝。
“不,不,这不是真的。”他双手捉在她臂上,摇晃她的身体,“姐,你醒醒,你醒过来,姐……”
硬邦邦的手臂,昭示着她早已经被冻僵。随着他的摇晃力度变大,她整具尸身在床上摇动,硬邦邦的,直进直退。
“不,不是这样。”眼眶骤然涌上热意,迅速模糊了视线,他张口,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姐,姐,你醒醒,你不能……不能……”
她怎么能死?
他可以死,她不能。
他钓了鱼,还没有煮汤给她喝。
他还没有把她养得白白胖胖,水灵灵的,脸颊白里透红,头发乌黑光亮。
他应该死在她前头,让她吃他的肉,多撑几日。
“姐!呜呜呜……”
他跪坐在地上,伤腿处传来的钻心疼痛丝毫不能博取他的注意,额头抵在她冻得僵硬的手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钓了鱼,你还没吃。”
“可好吃了,是新鲜的鱼,不会吃坏肚子。”
“鱼很大,可以吃好几顿。”
他哭得跪不住,伏在床边,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他哭得肝肠寸断,悔恨难当。
他不该出门的,他应该在家里守着她。
早知道她会饿死,他应该从腿上割一块肉,煮给她吃,有了吃的,她就不会死了。
她是活生生饿死的!
他就不应该离开,他连她最后是清醒的还是在昏睡中离世的都不知道。
如果她最后一刻醒过来了,叫他的名字,想跟他说话,结果他却不在,她该多失望?
一想到她走的时候是带着遗憾的,他就哭得不能自已!
“我错了!我错了!”
他嚎啕大哭,捶着胸口,恨不得拿把刀子,捅进胸膛里,把那颗痛得快要碎裂的心剜出来。
“我知道错了,你别死,求你别死。”他抓紧她的手臂,使劲摇晃着,像要将她摇醒。
从没有人对他好过。
她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
虽然她会骂他、打他,但那都是因为他自私任性。可即便他自私又任性,一点也不体贴她,她仍是接纳他、养活他。
她有一口吃的,就会分他半口。
他被王李二人打断腿,她明明要来那么多银子,可是一口好吃的都舍不得吃。
她那么想吃啊!
他生了病,她彻夜照顾他。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做着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活计,一声抱怨也没有。
她一直在吃苦,从没有甜过一点点。
裴九凤哭得一脸泪,简直恨不得死过去:“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为什么是你,你不该死,不该死啊!”
他恨得用头撞着床板,不知道怎么折磨自己,才能排遣铺天盖地的悔恨和痛苦。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您让我死吧!”忽然,他仰起头,满脸祈求,“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救活她,您可以的,是不是?您神通广大,求您救活她吧,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这么好的人,她不该死。
他才该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蓦地一股异样感传遍全身,裴九凤一怔,紧接着眼前空间扭曲,一股抽离感传来!
他感觉到王大春的手臂如鱼一般滑脱他的掌控,立时瞪大眼睛:“不!”
可是眼前情景仍旧飞快远去,他拼命向前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几乎是一瞬间,他眼前彻底看不见了那间破旧的房屋。
“不!”裴九凤猛地坐起,睁眼看到熟悉的寝宫,怔愣片刻,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头伺候的宫人们走了进来:“皇上?”
“滚出去!”裴九凤看也不看,自己抓过衣裳穿好,匆匆套上鞋子,边系衣带边大步往外走。
他披头散发,眼眶红红,神情悲伤,好似死了爹娘一般,令宫人们惊讶又不解。
皇上是做了噩梦吗?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竟叫他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皇上,您要往哪儿去?”纵然心中不解,但是看到他大步往外走,连大氅都没披,宫人们立刻追了上去。
裴九凤目标明确,那就是饲养骏马的地方。
牵了三匹良驹,自己跨上一匹,双腿一夹马腹:“驾!”
嗒嗒嗒!
宫道上响起马蹄声。
宫人们只觉一道人影骑着骏马如电一般闪过,转眼间就远去了。
后面跟着“皇上”“皇上”的呼喊。
皇上忽然出宫,这是没头没尾的事,但随身侍奉的太监、贴身保护的侍卫都要跟上。
只是,谁也没有裴九凤快。
他牵的是最好的三匹马,其中一匹累了,就换另一匹。
出了京城,一路驰往青县方向。
太监和侍卫的马追不上他,而他连着跑了一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