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不洗,让你跟我出去捡柴禾,你只是睡大觉。我捡好了柴,你又不肯背。”
“你是我弟弟,我应该包容你的,我也愿意包容你,平时你少做一点事情没关系,我愿意让着你。但是你什么都不做,让我像伺候大少爷一样伺候你、养着你,那不可能。”
裴九凤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说的“知道错了吗”,是妖人在借她的口问他,知道这个皇帝当得多么不合格了吗?
没想到她是说这个。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粥碗上,而后上移,落在她的脸上。
她是站着,而他是坐着,便显得她的姿态有些居高临下。
而她背对着月光,面上的瑕疵皆隐没在黑暗中,只有模糊的轮廓与五官,竟是清丽灵秀。
裴九凤从没觉得女子好看,再好看的女子,在他眼里也是披着红颜皮的枯骨。
但是刚刚,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他竟然觉得这个穷苦寒酸的少女有些好看。
“你知道错了吗?”他不说话,她就又问一
遍,“肯好好过日子了吗?”
粥香萦绕在鼻尖,令裴九凤不停地咽口水,他不想承认错误,但他想填饱肚子。
“行!”他索性无赖地说。
本来就是她欠他的,她和妖人一伙的,设套给他,让他落得这般惨状,他吃她一碗粥又怎么了?
等他从梦里醒来,立刻寻高人捉妖,从此再也不会入梦,就不算食言了!
“你说话算话吗?”她没有立刻将粥给他,反而说道:“你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说话算话吗?”
对食物的渴望,令裴九凤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手撑地面站起,看向她的眼睛。
他比她矮半个头,此刻是微微仰头看她。
只见她眸光明亮,莹莹清润,有点严厉,有点坚持。
还有些什么,他说不清楚,但心里明白——那是身为家中长姐对小弟的管教与养育之责。
一点微弱的酸楚在心头漫开。
他说不出那滋味儿,更不肯承认自己堂堂天子,居然羡慕起了穷苦寒酸,连一件蔽体衣物都没有的王大根。
王大根穷酸又卑贱,乃世上最可怜的人了,可却有一个管他的姐姐。
“算话!”他哑声说道。
他自问不是好人,残暴、凶狠、卑鄙都没冤枉了他,但他不会出尔反尔。
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扭头就背弃承诺,那种虚伪之人,他一向厌恶不已。
“好。”韶音点了点头,将粥碗递给他,“吃吧。”
裴九凤以为自己还有几分天子的骄傲,然而事实是他飞快抢过碗,仰头就往嘴里倒,呼噜噜,吃得别提多香!
热乎乎的白粥下肚,熨平了饿得绞成一团的肠胃,而后将它们填满。
裴九凤吃得太快,都没尝出味道来,一碗白粥全都下了肚。
他不由得咂了咂嘴。
难以言说的饱腹感,让他一时有些落泪的冲动。
他似乎从未如此满足过。仿佛空洞的身体内有什么被填满,从此他是一个完整而富有的人。
“把碗洗了。”韶音对他扬了扬下巴,“把锅盖上,剩下的是我们明天的食物。”
顿了顿,“如果明天没找到吃的。”
裴九凤没说什么,走过去将碗洗了。
吃饱后,他觉出精神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与饥饿对抗了太久,令他一时有些懒怠。不论是妖人的算计还是少女的支使,他都不想计较了。
刷碗时,只听得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天我去找事情做,你去城外捡柴。多捡点,拿回来卖钱。行不?”
“行。”裴九凤点头。
如果明天醒来,他还在梦里,那他只能去捡柴。
他不想再尝到饿肚子的滋味了,对那妖人恨也好、怒也罢,他首先要填饱自己的肚子。
“行吧,去睡吧。”韶音说道,率先进了东屋。
裴九凤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也往堂屋里走去。
肠胃里暖洋洋的,令他整个人也有些懒洋洋的。慢吞吞地走进屋里,蹬掉鞋子躺进被窝里。
这下不仅不饿了,也暖和了,他喟叹一声,满足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好。
只可惜,还没睡饱,就被人摇醒:“大根!大根!醒醒!该起了!”
被摇醒的裴九凤,不悦地睁开眼睛,就见到床前站着一名皮肤暗黄,头发枯结、明显营养不良的少女。
昨晚清丽灵秀的模样,果然是错觉。
“知道了。”他没发脾气,掀开被子起床,“我的衣服呢?”
韶音将一件外衣抛给他:“勾破了两处,我都缝上了。”
一听,就是没洗。
裴九凤拿过衣裳,检查了下,果然看到几片枯枝碎屑。
他没说什么,自己揪扯下来,然后胡乱穿在身上。
“包袱也补好了,你拿上麻绳,这就出门吧。”韶音吩咐完,自己率先出了门。
这一天,她先去市集撞运气,捡了些别人丢弃的果蔬。
又去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门前敲门,问人家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