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好啊,真好,你可真是夏氏好儿子,跟她一样卑劣无耻!”说完,便举起拐杖,狠狠砸到了他肩头。
裴绍听她这般谴责,情不自禁想起了丧母之痛,再想起这些年卑躬屈膝,讨好这老妇人情景,心下更是衔恨。
裴老夫人上了年纪,气力大减,一拐杖打下来,倒不如何作痛,只是他微薄自尊心,却被这动作刺伤了。
事到如今,裴家已然有了倾覆之像,父兄又被下狱,朝不保夕,裴绍心下悲哀难言,更不愿再向裴老夫人低头。
一把抓住那拐杖,他用力将其夺过,顺势一推,裴老夫人当即跌倒在地。
裴老夫人十六岁嫁进裴家,从孙媳妇到有了重孙媳妇,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何曾吃过这等亏。
她被推倒在地,便觉骨头作痛,然而尊严和脸面上伤害,却远比身体上来更多,也更严重。
“裴绍,你竟敢对我动手?”
几个女婢脸色惊慌将她搀扶起,裴老夫人脸色泛白,恨恨将她们推开,道:“去请裴家族老们前来,我必得处置了这个不孝之子!”
“你要处置谁?你知道裴家现在是什么光景吗?!”
若换成从前,裴绍早就跪地求饶,然而现下先见父兄入狱,再听次子冷语,他已有心灰意冷之感,再见裴老夫人寒着脸要请族老前来模样,丝毫不觉畏惧,只觉得讽刺。
“父亲和大哥被下狱,不日便要问斩,你还在这里耍这些老祖宗威风?好啊,你去找族老们来,叫他们把我打死好了!”
他目光仇恨看着这个白发苍苍老妇人,咬牙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样人,怎么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裴老夫人被他噎住,想要发怒,却也在裴绍冷漠而仇恨神色中咽了回去。
她已经年老,所剩无几发丝挂不住发簪,因为方才那一摔,玉簪落地,断成了两截,正如裴家此时骨肉离散之态。
裴老夫人被触动了情肠,心如刀绞,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捂着脸痛哭出声。
沈启与沈章身上都流有裴家血,但在他们心里,这只是耻辱,而非荣耀,更别说为此而对裴家心软,施加恩赐了。
不几日,裴蕴与裴大郎被问斩,也彻底斩断了裴绍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他痛哭一场,为父兄收尸之后,苍白着脸,返回了裴家。
都怨我。
他在心里这么想。
若不是因为我与夏清岚有私,就不会触怒沈蘅,若不是为了给夏清岚一个身份,他就不会想着除掉沈蘅,母亲也不会主动出手,甚至于因此丧命。
倘若沈蘅不曾与他义绝,那沈启与沈章仍旧是他儿子,在裴家襄助之下,他们只会发展更快,与此同时,也会带给裴家更多荣耀。
或许,他会是天子,又或者是如刘太公那般,做太上皇,而裴家,也会是正经宗室,万代光耀。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们恨自己,恨裴家,也厌恶裴家所有人。
清岚死了,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大哥也死了。
秋风像是一把钢刀,在裴绍腹腔里搅了又搅,叫他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反而要一个接一个伤害我在意人?
他们是为了报复我,所以才害死我至亲之人吗?
裴绍觉得讽刺,也觉得心凉,他想笑一下,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嚎啕痛哭起来。
他以为自己会给裴家带来荣耀,可到头来,正是他存在,给裴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裴绍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他要有个堂堂正正了断,要叫沈启和沈章知道,裴家风骨,他们永远都学不会,也明白不了!
但在这之前,他要做一件事,他必须去做一件事。
沈章一阵吩咐人盯着裴绍,得知他这两日先后去给夏清岚和裴夫人扫墓,又去裴蕴和裴大郎坟前祭奠,心里便隐约猜出几分,吩咐人悄无声息潜入裴家守候,果然得到了预料之中那个消息。
裴绍趁着夜色,进入裴老夫人所在别院,一条绳索,勒死了自己祖母。
就像当年,裴蕴在裴老夫人推动下,毫不犹豫下令勒死裴夫人一样。
裴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亲手了结掉她性命,居然是这个年幼时最受她宠爱孙儿。
睡梦中被惊醒,一睁眼,便是裴绍扭曲中带着仇恨面庞,裴老夫人吓个半死,下一瞬,死亡缰绳便套到了她头上。
裴老夫人已经年老,而裴绍虽不在盛年,却也并非一个老迈妇人所能抗衡,她艰难挣扎了几下,死死瞪着裴绍,永远停住了呼吸。
裴绍看着她大睁着眼睛,脸上显露出一抹快色,提着手中绳索,便待离开此处,往裴家祠堂中去,了结自己性命。
正当此时,门外却忽然热闹起来。
“砰”一声闷响,门被人撞开了,裴三老爷身后跟着几个健壮仆从,气势汹汹道:“是谁在里边儿?!”
裴绍心头一惊——这却跟他想象中截然不同了。
他转身欲走,奈何此处并无别出口,想要跳窗,那小小口子,却不是一个养尊处优半老男人能轻易离开。
裴绍被困住了,身体僵硬看着裴三老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