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未亡人面前提及牺牲没了的男人,还要问这个未亡人为什么不就近等候。
别说班上的学生了,就是大院里最喜欢讲别人家八卦事儿的大娘大婶们都不会干。
当初丁老太太一句话引起众人公愤,到现在大家提起丁大娘都觉得厌恶讨厌呢。
结果一个穿着军装的连长在课堂上问了这样的问题。
薛明珠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薛明兰却气坏了。
她砰的一声将拳头砸在课桌上站了起来,“秦勉!”
秦勉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还是转头看向薛明珠,咄咄逼人道,“这样的问题薛老师很难回答吗?”
对于秦勉的态度,薛明珠觉得很奇怪,但却并没有觉得愤怒。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
倒是秦勉似乎是在愤怒。
他在愤怒什么呢?
“薛老师……”
薛明珠打断他,“如果你不想叫我薛老师,不认可我,你可以不用叫的。”
秦勉抿唇看着这个女人,希望听到她的回答。
薛明珠看着秦勉一眼,又看了眼台下的学生,干脆将课本合上,然后道,“既然秦连长好奇那我就说说,这种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面一片寂静,都在看着她。
薛明兰倒是没怎么太担心,刚才她是太气愤了,生气的是秦勉的态度,这让人很不舒服,像是专门在这等着,好给薛明珠一个暴击。
可现在平静下来了,她并不担心薛明珠。
因为平常俩人也会说起谢宽并不避讳。
甚至这个问题俩人也讨论过。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秦勉,突然有些有些烦躁,甚至心底泛起了嘀咕,这样的男人真的适合她吗?
根本没给她想清楚的时间,讲台上薛明珠开了口:“即便到了此刻,我仍然坚信我的丈夫谢宽仍旧活在这个世上。他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陷入了什么境地暂时回不来,但没关系我会等他。”
她瞥了秦勉一眼,继续说道,“可等他跟我考大学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他现在就在这边军区工作,我该考大学还是会考大学。我该报考首都的大学依然会报考首都的大学。”
她的声音清脆又掷地有声,她看向秦勉,看向每一个学生。
“我们女人结婚了,难道就一定要依附于男人吗?离开男人我们难道活不了吗?即便他真的牺牲了,难道我就要陷入痛苦中才算对得起他吗?”薛明珠笑了声,“我有我的理想,也有我的生活,我想考大学就考大学,我不想考就不考,哪怕是我的丈夫,我的父母,在这件事上也无法做我的主。况且……”
“我相信他们都会支持我的。”薛明珠一只手放在胸口,“我能感觉的到他还活着,我也知道他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我爱他,那么在我爱他的时候即便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会等着他,直到我爱意消失的那一天。”
台下一片寂静。
秦勉也大受震撼,他双手蜷缩,开口继续问,“为什么会消失呢?”
“好问题。”薛明珠看着他,“如果他真的牺牲了,我就不爱他了,我是个活着的人为什么要为一个逝去的人搭上一辈子。我会把他放在心底,至于在他之后,我兴许会碰见另外一个我喜欢的人,也许不会。但这都是我们夫妻的问题了,与秦连长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大众的想法就是这样,男人死了当老婆的会再嫁,女人死了男人也不会守着该续娶还是续娶。
这是人之常情,薛明珠这一年来表现出来的就是抗拒,不接受谢宽牺牲这事儿。
但听了今天薛明珠说的话大家似乎明白了薛明珠的心态。
在她不接受谢宽牺牲的时候,那么她不会接受其他男人。
等她接受了谢宽牺牲了,她就不爱谢宽了,也会重新找属于自己的感情。
只是大家有个困惑,为什么薛明珠什么道理都明白,还是要沉浸其中不肯接受现实呢?
这个问题,薛明珠说过一次就不会再说第二次了,其他人再说谢宽牺牲了,薛明珠也不想反驳。只要她相信就好了,其他人爱信不信吧。说不定谢宽现在的环境更适合大家都接受他牺牲呢。
秦勉笔直的坐在座位上,嘴唇紧抿,一直到下课薛明珠走了,也没动弹。
薛明兰看着他讽刺笑道,“原来你就是这样刻薄的人,算我薛明兰瞎了眼了。呸。”
说完薛明兰起身抱着课本往别的桌子去了。
秦勉瞥了眼旁边空了的桌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秦连长,我能坐在这儿吗?”
秦勉回神,冷声道,“随便。”
不等女生坐下,秦勉已经起身,拿上书本出去了。
薛明兰担心秦勉再去找薛明珠,从教室里出来,追上他说,“秦勉,我警告你,不要再去问明珠乱七八糟的问题。”
秦勉回头看她,想说跟你什么关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而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我想的哪样,欺负明珠就是不行。”薛明兰气死了,她眼神到底得多不好啊,居然会看上这样刻薄的男人,“再有一次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