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中, 楚怡一听到丧钟敲响便立刻让绿意阁上下都去更了衣,人人都从头到脚不许见一丁点红色, 还要把粗麻制的孝服套上。
百日国丧自此就要开始了, 但对楚怡而言礼数还是其次, 她更担心沈晰。
皇帝这几年再如何昏聩也还是沈晰的亲生父亲。再者, 即便是在这几年的昏聩中,他对东宫也还是宽容的。
沈晰现下必定十分悲痛。
楚怡便把两个孩子叫到了跟前,柔声跟他们说你们的皇爷爷去世了, 父王很难过, 你们要哄哄他。
沈沂懵懵懂懂, 听完只点点头。月恒却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自己也难过起来。
月恒和皇爷爷的感情真的不浅。不论朝中的事如何, 皇帝都仍时常召她去玩。她这两三年所用的字帖更都是皇帝亲手写的, 一笔一划,全是爷爷对孙女的疼爱。
“月恒乖。”楚怡把她揽到怀里哄着, “你皇爷爷年纪大了, 又一直病着, 更有许多国事令他烦心。如今去了天上, 有仙鹤和各路神仙陪着他游山玩水, 或许他反倒轻松一些。”
五六岁的孩子正容易相信神鬼之说,这话有效地令月恒的情绪缓和了些, 抹着眼泪点头呢喃:“希望皇爷爷开心……”
“嗯。”楚怡点点头, “你难过也是对的, 因为我们确是都不能再见到他了。但你要知道哦, 你是没了爷爷,你父王是没了他父皇,他会更难过,所以我们要一起安慰他,懂吗?”
月恒绷着小脸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个她可以理解。她设想了一下,虽然她现下很难过,但如果她失去的是父王,她一定比现下还难过,那么可想而知父王现在的心情。
她便从楚怡怀里挣了出去:“那我去读书了,母妃要告诉父王我很乖。”
“嗯,我们小月亮特别乖!”楚怡摸摸她的头,又捏捏沈沂的脸,“跟姐姐一起去,不要调皮,让你们父王省心一些。”
两个孩子因此而变得格外地乖,不过这一整天里他们都没见到父王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楚怡正和他们一道用膳呢,周明风风火火地小跑了进来:“侧妃!殿……”他忽地噎了一下,“皇上回来了。”
月恒眼睛一亮,无比惊喜地望向楚怡:“皇爷爷?!”
“……不是,是你们父王。”楚怡一边答她一边回神,见她失落又忙搂一搂她,跟他们说,“你们好好吃饭,母妃出去瞧瞧。”
说罢她便叮嘱乳母好生照料他们,径自披了件衣服出屋,走出后宅又穿过整个前宅,最终在东宫门口见到了其他女眷。
她一时很有点恍惚,接着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次“半正规”的见礼?在这种迟钝的感觉中她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两天过得原来这么紧张。
紧张什么呢?她又说不清楚,大概是生活突然出现变化让人不安,也可能是担心沈晰有危险。
皇位之争总是暗潮汹涌,她在潜意识里始终担心他出事。当下皇帝又已驾崩,她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他,没由来地害怕自己会再也见不着他。
云诗看她发愣,上前攥了一攥她的手:“姐姐。”
“……没事。”楚怡摇摇头,随她一并去侧门边等着,立在正门内的只能有太子妃一个。
不过多时,沈晰回来了,众人一并福下身去。
他去乾清宫时带的宫人不多,回来的阵仗并没有很大,但在空气中仍有一种紧张立刻腾了起来,就好像大家都是头一次见他。
他当下的反应其实也有点迟钝,这一天一夜里他太累了,很是木了一下才伸手去扶太子妃:“免了。”
太子妃抿着恭顺守礼的淡笑,正要说几句诸如“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眼帘一抬,却见他疲倦的目光在梭巡着什么。
这种梭巡似乎是下意识的,但正因是下意识的,才更让太子妃心里噎得慌。
她深吸气,僵硬地转过头:“侧妃。”
楚怡闻言上前了两步,太子妃清清楚楚地看到沈晰神情一松。
她感觉心情又一度灰暗了下去,一语不发地眼看着侧妃走到他面前。
“……还好吗?”楚怡望着他,原本思量了一夜各种宽慰的话忽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就变成了这样三个字。
沈晰点点头,郁气重舒:“回去再说。”
楚怡颔首,沈晰攥住她的手复又缓了口气,脸上的疲惫似乎因此而得以缓和了不少。
然后他看了看众人:“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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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怡知道他的举动弄得她此刻极为惹眼,可能还有点招人(比如太子妃)恨,但现下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什么都没有刚没了爸爸的沈晰重要!
她就大大方方地拉着他的手一道回了绿意阁,两个孩子早有准备,立刻全跑到了她的屋里,十分殷勤地哄他。
“……”原本心情悲痛的沈晰愣是被他们给逗笑了,接过月恒在乳母的帮助下给他泡的花茶,把他们都抱起来搁到罗汉床上,“你们不用担心,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月恒扬着小脸给他讲道理:“父王别难过!皇爷爷病得久了,又有很多事情要忙。现下到了天上去,有神